夜已深,晚風隔開了舞會的喧嚣,此時的檐廊上安靜得可怕。
白雲霁臉上一直挂着的笑意完全消失了,面無表情的清冷模樣比天幕上挂着的半輪孤月更寒些。
相知相伴……嗎?顧聽瀾那些令他困惑不已的奇怪言行,都在這一句話中得到了答案,白雲霁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或許是他的神色太過冷淡,也或許是他沉默得太久,顧聽瀾一向少有表情的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些遲疑之色。
‘回去吧’白雲霁嘴角再次彎起,他笑着跟顧聽瀾比劃道,對方那過分真摯的回答讓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聯姻也好,不高興也罷,他現在都回答不好。
如果早些知道顧聽瀾是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性格,他也許就不會答應母後提出的這個政治聯姻了,現在說什麼都有些晚了。
兩人一前一後原路往回走,空蕩蕩的檐廊隻有風吹過落葉的簌簌聲和他們稀碎錯落的腳步聲。
顧聽瀾落在他身後,神色不明地擡起手掌看了看,忽的快步走了兩步來到白雲霁的身前伸手,對上他的視線後輕緩道:“可以牽你的手嗎?”
白雲霁被迫停下了來,他第一次認真地注視顧聽瀾的眼睛,對方的黑眸裡此時全是真摯和執着,深處更是藏着白雲霁看不懂的濃烈情感。
‘對不起,不可以。’白雲霁一邊含笑搖頭,一邊比着手語。在了解了顧聽瀾對這場婚姻的看法後,白雲霁再也沒辦法像之前那般随意對待了,無論是婚姻,還是顧聽瀾,都沒辦法了。
顧聽瀾的手輕輕落了下去,視線在白雲霁臉上停留了幾秒,便退開幾步将路讓了出來,沒有再追問。
明明是沒什麼變化的臉,白雲霁卻覺得對方的眉頭似乎落下了幾分,有些落寞難過的樣子。
‘回去我們談談。’抛開自己不着邊際的可笑想法,白雲霁笑容清淺地比劃完手語,就錯身往舞會區而去。
顧聽瀾杵在原地看着白雲霁一步步走遠,垂放着的右手微微蜷了蜷,像是忽然驚醒一般,大步跟上了前方的身影。他想,他可以慢慢來。
時間已經接近淩晨12點,婚禮舞會終于散場,賓客們均被禮數周全的内務總管安伯老先生體貼地派遣專用飛艇一一送回去了。
“陛下,老臣也先回去了。”顧老元帥躬身跟白祈鳴請辭,持續一整天的婚宴似乎并未給他填上多少疲憊,依舊是精神抖擻的模樣。
“您可别,安伯已經安排好了房間,今晚就歇下吧。”白祈鳴扶起顧老元帥挽留道,身旁的王後也溫婉笑着點頭贊同。
看了眼安靜侍立在側的顧聽瀾,松了口“那老臣便叨擾了。”
兩人的新婚夜本該在早已購下的新房度過的,但因帝王各種不滿意還在修整中,最後就近選用了大王子殿下位于皇庭内的住處。
“你們小兩口也趕緊回吧!”白祁鳴笑着沖白雲霁和顧聽瀾擺手挪揄道。
白雲霁含笑點頭,伸手摸了摸白雷特的腦袋以示告别,白亞斯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隻留這小孩躲在帝王身後仰頭看了他半天卻一聲不吭的,可憐又可愛。
不想白雷特一下抱住了他的手,先是迅速看了一眼旁邊的顧聽瀾,這才紅着臉小聲對白雲霁說:“哥哥要幸福呀!”而後迅速松開手蹭回帝王身邊。
在場的大人們紛紛失笑,白雲霁心頭也軟了幾分,他滿目溫柔笑着點了點頭,心想,誰不想幸福呢?
更深夜闌,随着萬家燈火的熄滅,夜空上的星漸顯多了起來。
白雲霁多年獨自居住于湖心島上的簡樸歐式别墅中,小島舊時本無名,直到白雲霁于島上出生,自此便稱其為雲栖島了。
雲栖島的距離并不大遠,往日裡散着步就回去了,但今日實在是太晚了些,因而白雲霁沒再拒絕安伯的安排,與顧聽瀾一同乘坐了飛艇回去。
飛艇安靜平穩落地,雲栖島上的感應燈一盞盞亮起,在無數綠植的圍繞下多了幾分歸家的溫馨。
顧聽瀾先下了飛艇,環視一圈後回身紳士又仔細地護着白雲霁下飛艇。
白雲霁淡笑着向他點頭緻謝,心下卻冷漠異常,雖然他自幼體弱又身有殘缺,但本質上還是一尾人魚。
人魚族的強大兇殘在整個星際都赫赫有名,是個可以赤身于太空熬遊、手撕星獸的彪悍種族,更遑論帶有人魚皇族血統的他。
可惜人類就是這樣一群奇怪的視覺生物,可以光靠外表來判斷一切事物。
白雲霁這麼想着,笑得愈發溫和了,他一路帶着顧聽瀾行過略有夜露的草坪小路,來到幾乎與夜色渾然一體的别墅前,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