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終于被拉開,傍晚時分暖橘色的落日餘光經過藍湖的折射,在雪白的天花闆上打下一片金色的淩淩波光。
白雲霁背倚床頭,仰面窩進雅灰色的羽被中,看着已經重新于床沿坐下的顧聽瀾,心下歎氣,剛剛對方所有的反應都做不得假。雖然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但目前看來這個聯姻對象是真的在意他。
而對方口中的談談,顯然不會是他最開始想要的,可在顧聽瀾盈滿心疼的目光下,白雲霁根本來不及思考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想談什麼?】白雲霁神色怏怏地打着字,既然已經同意談話他自然不會反悔,隻是再次恢複寂靜的耳畔卻讓他怎麼都提不起嘴角來。
這個時候顧聽瀾的光腦就該伴着震動聲響起了,白雲霁點擊發送消息的一瞬間漫不經心地想到。
顧聽瀾倒像是熟悉了處理特殊的消息提示的流程,隻輕觸了一下就點開了置頂的聊天框。
看完消息的他略微有些躊躇,手在光腦上頓了好一會兒,才看着白雲霁的眼睛邊比着手語邊向白雲霁說明道:“你的胎毒。”
完全不出所料,白雲霁想,新婚當晚聯姻對象就胎毒發作昏迷在浴室中,任誰都會有版不對貨的驚惶感。
【對不起,婚前商議時沒能跟你講清楚。】白雲霁在聊天框輸入滿是歉意的字,垂下的眸子裡卻陰郁一片。
他的身體狀況一直被當做是王室秘辛,除了家人就隻有特定的幾位人員知道,當時為促成這場婚事,沒人會談起這件事,顧聽瀾自然也不會知道。
按照對方對婚姻的保守态度,想來也是想找個可以相守一生的人,過上舉案齊眉的生活。但婚已經結了,就算此時顧聽瀾提出想解除婚姻……
白雲霁将消息發出,擡頭已然是一臉愧色,眉頭都輕蹙了起來,十足十地自責模樣。無論如何,這場婚姻絕對不能終止于此,這麼想着,白淨的臉上又帶上了幾分難過。
“不是這個。”顧聽瀾隻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做完手語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指尖便像克制不住一般輕落到白雲霁的眉心。
“不是這個……”在白雲霁困惑的目光中,顧聽瀾又低聲重複了一遍,聲音中似乎帶着幾分輕微的顫抖。
白雲霁眨了眨眼,伸手握住抵在眉心的手指,他不大明白顧聽瀾的意思,不是“這個”的話,那顧聽瀾想知道的又是哪個?
“……發作的時候,疼嗎?”話語間的滞澀感更強了,顧聽瀾全然不理喉間的不适,隻順勢握住了白雲霁偏涼的手。
與帝王深談了半宿,顧聽瀾已然對白雲霁的身體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可知道得越清楚顧聽瀾就越是心疼。在他渾渾噩噩的這麼多年裡,他的人魚竟然遭受了那麼多他無法想象痛苦。
白雲霁啞然,臉上愧色之色更是像中間裂開的面具一般,從他臉上直直滑落,他早該想到的,顧聽瀾的言行從來都不在他的設想之内。
疼嗎?怎麼可能不疼呢?隻是自幼便如此過來,早已習慣了,更何況随着精神力的不斷增長,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在劇痛中進入精神昏迷的狀态,已經比早年硬抗要好受太多了。
沉默半晌,白雲霁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已經有太多年沒人問了,但他還是像幼時向帝王搖頭微笑一般朝顧聽瀾揚起了一抹安撫的微笑。
像是被赤身丢于漫天冰雪中,顧聽瀾牙關開始不自覺地發起抖來,心口像是被鐵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疼得幾乎發麻。
“怎麼……會不疼呢……”顧聽瀾張口,卻沒發出一點聲響,喉嚨處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用力卡住似的,一個音都掉不出來,他的嗓子完全失聲了……
心疼還沒下去,窒息感卻湧上來了,顧聽瀾克制地小口換氣,眼睛卻還是緊緊盯着白雲霁,心疼的同時也些微擔心對方發現自己短暫的語言障礙。
白雲霁自然毫無所察,短暫恢複的聽覺早就離他而去,他隻是無法理解顧聽瀾此時展露出來的神情,為什麼對方的模樣像是比他毒發還要疼似的。
“主藥,我想幫你。”顧聽瀾克制着身體的抗拒,一字一頓地動着唇畔,房間裡卻隻能聽到吐氣聲,以及窗外魚躍出湖面的輕微聲響。
‘謝謝。’白雲霁微笑着做了個手語,主藥要是那麼好找,他也不至于痛苦這麼多年,不說王室有多用心,就連他舅舅都為了給他找藥在外星域奔波多年,還不是一無所獲嗎?
“把我的,通訊号,加入緊急聯系。”成為緊急聯系人,隻要白雲霁需要,他就能第一時間出現。顧聽瀾的換氣聲更大了,可他還是堅持開口跟白雲霁說話,即使對方聽不見他也不想對方被聲音的世界隔離在外。
白雲霁眼神異樣,正欲婉拒,手上的光腦便輕震了兩聲,彈出一條請求進入别墅的消息。是侍從們來清潔衛生了,隻是這時間卻離規定的時間早了好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