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隻是考試作弊而已,罪不至死。她原本隻想把佐藤千代子困在題海中,讓她嘗嘗自己曾經吃過的那些苦。隻要她肯乖乖忏悔就把人放出去,根本沒想過要創造什麼殺人的怪談。誰能想到,她的背後竟然還隐藏着那樣可怕的秘密。
課堂本是她為題海怪談留下的生路,誰能想到,竟有人能把它作成另一條死路。
既然如此,達成永淪題海的成就也就怨不得别人了。
“我也不想的,這都是她自找的。”望着怪談大全中定格的人影,任茗長歎了一口氣。在她看來,與其永遠沉淪在無盡的窒息與痛苦之中,還不如幹淨利落地死去更加痛快。
【對,宿主溫柔又善良,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任茗竟從那毫無感情的機械音裡聽出了一絲寵溺的味道。
怪談空間中的一切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任茗原以為自己已經死在了執法機器人的槍口之下,成為了某種類似惡靈的存在,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能再度醒來。
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如水般清澈的漂亮大眼睛,見她睜眼,那雙眼睛瞳孔一縮,眼中瞬間溢滿了驚喜。
“你醒了,太好了!”
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手心灼熱,顫抖,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是你?”認出眼前人正是當初自己在地下城救下的傻瓜地上人少爺,任茗猛地将手從對方的手心裡抽了出來。
警惕地環顧四周,确定自己正躺在某台造價高昂的醫療艙中,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早已不再脹痛的左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沒死?”
“這是什麼話?你當然沒死,你活得好好的。”面前的男子哭笑不得。
這是一間類似私人醫療室的建築,房間裡擺滿了任茗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醫療器材,不遠處甚至有身穿白大褂的真人醫生嚴陣以待。
在地下城,AI看診已經成了常态,AI看診開方,打針注射之類事情則由家政機器人完成,家境好一點的,則會購買專屬的醫療機器人。自從穿越以來,任茗還是頭一回看到真人醫生。
見她醒來,真人醫生立刻低頭查看醫療艙上的數值,确定無礙後迅速朝男子所在的方向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男子如釋重負,再度一把抓起任茗的手,緊緊握住,眼神中滿是後怕:“差一點,真的就差一點。幸虧我得到消息及時趕到,不然你那天就死定了。”
任茗再度抽回手,面露警惕:“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的賬号有考試繳費記錄,我在暗網發布了尋人信息……”大概也知道随意侵犯他人隐私并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行為,男子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徹底沒聲了。
“你調查我?”可惜任茗并沒有因為對方心虛的表情就将此事輕輕揭過,反而怒目瞪着他。
對上任茗那質問的目光,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而下一秒,卻又忽然變得理直氣壯:“如果我不調查你,怎麼找到你?如果不找到你,又怎麼救下你?你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危險,你瘋了嗎?通行證到期竟然非法滞留!我找到你的時候,執法機器人正準備朝你射擊!”
她真的瘋了嗎?大概吧。哪怕重來一次,當時的她大概率依舊不會按下遣返鍵。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當時的她隻覺前途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
明知道應該表示感激,但對上面前男子那過度熾熱的目光,任茗的語氣依舊淡淡:“你沒必要救我,我們之前已經兩清了。”
男子聞言,慌忙搖頭:“既然讓我遇到了,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
他說完咧嘴一笑,那一臉得意的小模樣仿佛剛剛說了什麼意味深長的名言警句。
任茗這才蓦地想起,三個月前,她也曾對面前的男子說過類似的話。
那是地下城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沒有陽光,沒有雨露,整個世界依舊籠罩在一片永恒的昏暗之中。
因為連接學校數據庫的個人終端出了問題,一直在家刷題的她難得地出了一趟門,準備找人幫忙維修。
路過玫瑰街區的時候恰好遇見了眼前這名男子。
跟眼前這副衣冠楚楚,優雅從容,俨然一副上流社會貴公子風範的模樣不同,當時的他渾身髒污,狼狽不堪,仿佛剛剛在地下城的下水道中滾過,渾身上下彌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酸臭味,那味道濃郁到甚至連豬鼻子的過濾功能都已經失效。
唯一能将他與地下城随處可見的酒鬼煙鬼瘾君子區别開來的隻有那雙眼睛。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
明亮得不可思議,幹淨得不可思議,有種不谙世事的幹淨與天真,讓她想起誤入狼群的綿羊,想起書上看到的前往食人族部落探險,最後卻淪為食人族盤中餐的傻瓜貴族少爺。
當那雙眼睛被玫瑰街區那閃爍的霓虹照亮的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被襯得污穢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