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處分——口頭警告,然後在教官的“強迫”下,與對方握手言和。從那天起,他開始鑽研人情世故,觀察他人的喜怒哀樂,此後就跟開了挂一樣,上能應對院系領導,下能組織大型學警活動,後面連續擔任了三屆系學生會會長。
别人都說他雙商齊高,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孤獨的自己能夠存活于世的必備技能。他是父母眼中的哥哥“林陽”,是其他人嘴裡“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師贊不絕口的“優等生”,唯獨不是“林冬”。
就算是孤獨地活着,他也得活出真正的自己。
回到賓館,林冬路過前台時被接待員提醒有人在等候區等自己,忙轉頭過去。來人是明光學院的大學城校區負責人周副校長,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刻鐘。見林冬手裡拎着隻青蛙崽,周副校長的表情稍顯玩味:“哈,林警官,這是給孩子買的?”
“是給同事的孩子帶的。”林冬才不會直接說“我沒孩子,給狗買的”,那樣容易讓對方感到尴尬,“進房間談吧,這人多,亂。”
上樓進屋,林冬放好青蛙崽後拎出兩瓶礦泉水,和周副校長一人一瓶。不敢用賓館的電熱水壺燒水泡茶,誰知道那裡面都煮過什麼玩意。網上不說了麼,煮内褲的都有。其實以前他不會計較這些,幹刑偵的,什麼髒亂差的環境沒待過,下糞坑撈完屍塊,上來擦擦手不照樣吃飯?許是幹懸案幹久了的緣故,很少有現場可出,人也慢慢變得矯情起來。
按照職位來算,周副校長還很年輕,不到四十歲。他來大學城任校區負責人還不到兩年,對于十九年前發生的事情,僅僅是有所耳聞。他表示,以前的管理确實很混亂,什麼人都能進,治安環境比較差。後來園區所屬單位換了一位新領導,對整個大學城一二三期項目進行了大力整頓,規範化管理,才有了如今綠樹成蔭、整潔幹淨、學習氛圍濃厚的校園環境。
稍事寒暄了幾句,林冬坦誠道:“目前該案件有線索涉及貴學院的學生,今天約您過來,是先和您通個氣,明天開始我們将去貴學院調取一些必要的資料,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們學校?”周副校長剛擰開礦泉水瓶瓶蓋,還沒來得及喝,又把瓶子放下,語氣略顯不安的:“資料倒是可以提供,不過十九年前的……那個時候的信息化系統還不完善,學生檔案大部分是紙質的。”
“沒關系,我們自己會查。”
不就是去檔案室當搬運工麼,這事兒林冬幹過不止一次,并不覺有什麼為難。科技進步帶來的是好處是,效率肉眼可見的提高,但是作為偵查員,看家本領不能丢,該賣力氣的時候絕不能可憐自己。早些年他剛參加工作那會,一個探組四個人,翻越過幾十噸重的紙質材料。
又聽周副校長試探着問:“内個……你們确定,兇手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不确定,具體情況我們還在調查中,也許隻是一條和案件沒有任何關系的線索。”
基于保密紀律,林冬不能實話實說,盡管他心中有譜。有些菜鳥偵查員走訪時嘴上沒把門的,該說不該說的全往出秃噜,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如果嫌疑人就在走訪的目标對象裡,那肯定會打草驚蛇。他一般不忽悠走訪對象,而是技術性的避重就輕。擱羅家楠那号,能給走訪對象忽悠瘸了,或者祈銘那樣的,動不動怼臉拿屍體頭蓋骨認親戚。
嗨,個人有個人的偵察藝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