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特把目光收了回來,除了教會,随之而來的還有幾個衣着華貴的人。
溫特豎起耳朵偷聽,因為他的位置還算好,所以聽到了其他人對另外兩個人的稱呼“呂戴安公爵”和“威廉明娜公主”。
這可真是遇到了大人物。
溫特的目光落在了公主身上。
居然是年輕漂亮的公主,一頭金色的長卷發披散下來,耳朵上的耳墜閃閃發光,臉比較小,看上去是可愛型的,像是童話世界來的人一樣。
溫特稍微有點意外。
童話中年輕漂亮的公主大多都是臆想。
皇室不少婚姻都是近親或者遠親通婚,像溫特原本世界聽說的歐洲皇室血友病、下巴突出,埃及法老考古發現的身體畸形到甚至難以自己行走,日本天皇家族盛産的智力缺陷等問題。
有人會覺得近親結婚會讓好的事情更好,但那也隻是“上等人”自以為是的結果。
除了這些問題之外,公主大多沒法進化成“女王”,所以這是從小孩到老人廣泛分布的職業。從概率上來看,怎麼都是成年甚至是中年的女性占大頭。
到了那個年齡,美貌比不上年輕人,更多的還是氣質更為突出。
溫特多看了威廉明娜幾眼。
誰都喜歡長得漂亮的,這事完全是生物本能了,就連不懂事的孩子也喜歡漂亮的。
威廉明娜擡手結果一份資料,溫特把目光轉到了遞過資料的人。
那是一個額頭很寬,眼皮很厚的人,整張臉向下墜,頭發向後梳,看上去比較嚴肅,但是在露出笑容的時候給人一種非常可靠的感覺。
溫特猜他應該就是夏爾科本人,而不是什麼助手。
雖然他是在派發資料,但是站在他身後的人更年輕一點,從姿态上來看就是跟着夏爾科的,衣服也不夠華麗,在夏爾科手上的資料發光之後及時補充新的。
和教皇使者等人談笑風生的也是夏爾科。
教皇使者面前沒有資料,想都知道肯定不是夏爾科不給,而是他壓根就不想要。
呂戴安公爵和威廉明娜接過了,這也符合杜哲帝國一向的政策。
對于這種情況,夏爾科并沒有氣餒,教皇使者能來就是一件好事,指望他們給奧術師多少好臉色是不可能的。
在給重要人員派發完資料之後,夏爾科跨過人群,走到最前方的講台:“各位早上好,我是讓-馬丁·夏爾科。今天有幸給大家帶來我最新的研究成果。”
人群迅速地安靜了下來。
夏爾科的準備很充分,他從疾病的發現定義講到了治療的發展,又講到之前溫特在報紙上看到的“技術”在子宮病上的作用。
他顯然非常博學,溫特沒聽懂每個詞,但是流暢的演講和時不時對觀衆的回應證明了他完整的邏輯。
但是僅僅是這樣,沒必要需要讓教會的人來吧?
溫特剛這麼想,夏爾科就擡起手。
之前溫特看到的那位女士走上前來。
“從很久之前就有人發現,有一些瘋狂的魔女沒有任何魔力,她們就是瘋狂,這種問題被認為是子宮病,瘋狂來源于子宮。”
“不過後來發現,有一部分男性也有同樣的問題。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是這個名字更加廣為人知。”
“而教會認為,瘋狂是因為人類被死神誘惑,堕入了黑暗的領域。”
“有着這些問題的人更容易被他影響并且引導,而這,也是我這次希望推廣的技術所擅長的。引導不僅是死神的能力,也是人類和信仰神明的人所擁有的能力。我希望能夠通過這項技術,把人們從死神的領域中拉回來。”說着夏爾科輕聲地在那位女士耳邊低語,讓她放松下來,他的手從上而下地撫摸,仿佛是要讓人的意識從表面沉下來。
過了沒多久,這位女士就順勢倒了下來,身體扭曲,背部的肌肉仿佛繃緊,整個人還在抽搐着,夏爾科摟住那位女士,沒讓她倒在地上。
瞬時間,房間裡傳來一片驚呼:“死神來了!死神來了!”
“魔女”的抽搐和瘋狂普遍被認為是死神的意志降臨了,并不是完全的死神,但是卻依然帶着死亡的氣息。他們的瘋狂是因為死神的瘋狂。
“冷靜,這隻是一種疾病。”夏爾科在前面擡高聲音喊道。
教會的人倒是很冷靜,完全沒有見到“神之大敵——死神”的激動,也不知道是因為明知道這隻是一種病還是認為這都無須在意。
在那一瞬間溫特覺得自己大腦的某片區域仿佛被激活了一樣。
這是催眠。
即使是在現代也會收獲一片驚呼的催眠。
之前在報紙上沒有被【日常翻譯】翻譯出來的技術就是“催眠”。
因為這個世界的語言體系接近拉丁語系,從某種角度來說溫特需要在源語言的基礎上用英語規律思考,再翻譯成中文。
“催眠”的英文本身與地球的神話傳說相關,是以睡神修普諾斯為名的。
這個世界沒有理論上較為原始的“萬物有靈”和“多神”階段,也不知道是缺乏記錄還是根本就不存在。
沒有對應的神明,自然就難以立刻翻譯出來了——因為這是另外一套規則。
而這位夏爾科也不是什麼婦科醫生,他現在這個表現更像是一個心理學家。
随着溫特的一些聯想,他立刻想到了一些心理學的發展曆程。
如果真的是兩個世界的巧合的話,這位夏爾科研究的應該是歇斯底裡。
歇斯底裡,這個很多人都以為歇斯底裡是中文詞,實際上它是完完全全的舶來詞,甚至整個字都是hysteria的音譯,這個詞原本的直譯就是子宮病。
在很久之前,這種疾病認為是隻有女性才會得的,是因為有子宮才存在的問題,本身就存在對女性的偏見。
這種直譯才讓溫特以為夏爾科實婦科醫生。
這個問題曾被修正為“癔病”,後來再次被修正為“分離障礙”,具體的定義有所變化,内容也有所增加。
而眼前的場景就像是他曾經見過的心理學上有名的一幅畫,是向公衆展示催眠在治療方面的作用。
眼前的畫面忽然和他記憶中的畫面重合了。
溫特捂住額頭。
至于催眠狀态……本身是一種注意力狹窄的狀态,并非是夏爾科說的與歇斯底裡相關,也與許多人刻闆印象中的意志力沒什麼關系,和想象力的關系較大。不少催眠表演就喜歡找大學生這樣的群體,願意嘗試新東西還充滿了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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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兩個世界在這些事情上的基本規則是相通的,那麼夏爾科的理論就是錯誤的。
溫特手指沖動了一下,他用另一隻手壓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不能質疑,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什麼資曆去質疑這種有足夠權威的人,或者他也沒法證明。
而是……
溫特看了看教皇使者怎麼還不明白這次展出的真正目的。
這位夏爾科先生真正的目的應該是通過将“無可拯救的魔女”變為“可以被拯救的病人”,将那些受害者轉到醫院而不是宗教裁判所,減少被獵殺的魔女的數量。
這不是一個單單的學術問題,而是一個人命關天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學術的進步總是為了人類的福祉。
如果為了單純的正确性就可以犧牲生命的話,那麼倫理事故和人類災害的陰影就會随之而來了。
如果他現在反駁夏爾科,他覺得教會甚至會很願意聽他說的。甚至這是一個得到教會青藍的好機會,如果他願意站出來指證,說不定之後都不會面對被教會獵殺的情況了。
但是就是他們願意聽到他的反駁,他才絕對不想說什麼。
溫特不一定高尚,但是還不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