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桑之這些天都處在青樓裡,除了偶爾指使人去幫她割個豬草以外,其他一概不管。
李二花自覺自己應該發揮價值,幫襯着主子管理,于是替代于桑之忙上忙下,忙的腳不沾地,反而把青樓管理的服服帖帖的,比之前還井井有條。
青樓仿佛沒什麼變化,又仿佛有點變化,隻是龜奴偶爾經過于桑之身邊,都要抖着腿。
和李二花一樣忙的,是那福來居的老闆。
他最近忙着對付客來福,連剛剛被他送過去青樓的于桑之都沒功夫看。
身邊的壯漢彎着腰,向老闆彙報右邊對面客棧的處境:“掌櫃的,客來福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我今日已經看到他們掌櫃在變賣家産,勉強撐着,隻是客人都被我們吸引走了,哪怕他再怎麼掙紮,也依舊難以維持,我猜恐怕就得這幾個月前後便得關門。”
老闆閉着眼,手上盤着兩枚核桃,看都不看人:“幾個月?”
壯漢遲疑道:“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吧,他撐不了再多了。”
老闆閉着眼,不說話。
壯漢則更加忐忑,心中忽上忽下,像是吊着石頭。
終于,在壯漢忍不住開口之前,老闆睜開了眼:“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和我争。”
橫肉堆起的三角眼裡冷笑涔涔。
“幾個月而已,你以為我等不起?我倒是想看看,他這幾個月怎麼撐?”老闆冷嗤,撫掌。
光是幾個月,拿腳指頭掰掰輕輕松松就能過去,他還是能等得起的。
老闆和客來福的掌櫃是死對頭,這件事在城裡并不是秘密。
傳聞當初老闆追求一個街頭巷尾都有名的豆腐西施,結果本來都要追到手了,卻被對面的客棧掌櫃給攪了黃。
豆腐西施嫁給了對面客棧的掌櫃,日日笑靥如花,像是在打老闆的臉。而老闆則堵着一口氣在掌櫃所在的客棧對面開了家新的客棧。
兩家客棧對擂。
兩個人争了十來年。
一直争到老闆開的客棧越來越火,對面客棧越來越涼。
一直争到如今,豆腐西施都逝去了,老闆依舊堵着一口氣要分出個勝負。
好在老天開眼,對面總算開不下去了。
老闆覺得,他現在能仰天大笑三聲,把當年的郁氣全都發洩出來。
其實,不光城裡的老人知道這段淵源,光從這家客棧和對面的客棧兩個連名字都是反着來的這一點,就能看出兩相不對頭。
老闆一心想要争過對面,拿了大價錢挖對面的廚子。
挖到現在,對面隻剩下一個掌櫃的勉強撐着,其餘的全是幫工和學徒,連火候都掌握不好,怎麼和他比?
老闆咧開嘴,打開自家的窗戶,一推開門,對面客棧的情景便印入眼底。
他扯着嘴皮:“看,沒人了還要強撐,也不嫌寒碜。”
彙報的壯漢躲在老闆背後,一聲也不敢吭。
老闆也沒想要有人應聲,眯着眼睛看對面客棧的窘境,居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連忙再眯緊眼,仔仔細細湊過腦袋看着,越看越發覺得像。
他叫來壯漢:“你看,她是不是那個……”
老闆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沒想到那個女人的名字,隻好形容道:“我不是讓你們把她送到青樓裡去了嗎?她怎麼出現在這兒?”
“?”像鹌鹑一樣躲着的壯漢被拉到窗子面前,一打眼一看,也是越看越眼熟。
奇了怪了,這女人是他親手交到青樓的老鸨手上的,看老鸨興奮的樣子,相必調.教一番就要送上台去賣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壯漢也是心裡一驚。
倒是沒有想過于桑之從老鸨手上奪過了整個青樓,反而是在猜于桑之是不是得了恩準被老鸨給放出來買些胭脂水粉和吃頓飯。
他也和老闆一樣義憤填膺:“這老鸨也太不會做人了。”
也不教教手底下的人哪裡能去,哪裡不能去。
這不是給對面客棧送生意嗎?
老闆的臉越來越黑,看着也越來越不善。
而一街之隔,客來福這邊。
客來福的掌櫃這些天頭都要愁秃了。
他接手這家客棧十來年,眼見着客棧一點一點衰敗,又一點一點冷清。
他辜負了祖業,辜負了把客棧傳承給他的爹娘,也辜負了豆腐西施對他的囑托。
他撐着這家客棧,憑着老字号的招牌,然而到了現在,哪怕他賣了家産,恐怕也支撐不下去了。
“哎。”掌櫃歎息。
後廚的小學徒跑到前堂來,客棧裡太冷清了,如今正是飯點,居然沒幾個人來,他在後廚都沒地兒幫忙,便來前堂看看,沒成想看到了掌櫃的歎氣。
小學徒苦着臉:“掌櫃的,我們客棧是不是要開不下去了呀?”
那他是不是就沒飯吃了?
憂心忡忡的小學徒看着掌櫃愁人的臉,深感自己即将要去街上乞讨。
“哎,别擔心。”即使自己也在擔心客棧的安危,但是掌櫃還是習慣性地安慰小學徒:“這客棧開一天,就有你一天的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