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宴話說到一半,終于反應過來祝青辭方才說了什麼,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大,仿佛一隻忽然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雞,下意識脫口而出:“什麼?他嫌你髒?他憑什麼?!”
丁宴沒有聽見祝青辭的回答,他看見omega蜷縮在鐵架床的角落裡,寬大的襯衫貼在他孱弱的肩胛骨上,垂墜着往下,緩緩勾勒出蜿蜒起伏的腰線。
那線條幹淨、流暢而溫婉,仿佛被埋藏在雪原中的山巒。
丁宴忽然想起家中被人珍藏在櫥櫃中名貴的青花瓷瓶,那上面的線條也是這般易碎而飽滿,漂亮得想要讓人上手觸摸把玩。
怎麼會這麼瘦?一隻手就能掐住他的腰了,戚珣沒有照顧好他嗎?他在戚珣那受了欺負嗎?
丁珣忍不住皺眉,胡思亂想着,然而很久沒聽見omega的回答,忍不住大駭:“喂,你不會死了吧?不要死在我這裡啊!”
祝青辭忍不住逗逗小孩,他閉眼假寐,呼吸淺淡近似于無。
丁宴有些慌,他連滾帶爬地沖到鐵架床旁邊,拼命地搖祝青辭,在他耳邊瘋狂叫道:“祝青辭!不許睡!”
睡着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電影裡都是這麼說的!
祝青辭被他搖得七葷八素,本就不舒服,現下是真的快吐出來了。他放下手臂,無奈地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倒黴孩子,“丁宴,沒人說過你很吵嗎?”
丁宴快氣成個河豚了,“吵?你跑來我的禁閉室,跟我,啊,孤男寡男共處一室,還讓我睡冷冰冰的地闆,居然還敢說我吵?!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因為誰才被關進來的啊?!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不,祝青辭默默地想,你是一點就着的炸藥桶。
他被少年煩得頭疼,隻能勉強支起身體,給他挪了一點位置,閉着眼睛,“好啦,别吵了,你睡過來吧。”
omega似乎困極了,語氣黏黏糊糊,帶着點缱绻的溫柔和不經意的縱容。
他躺在床上,将床墊壓得微微凹陷下去,讓那塊原本雪白而平平無奇的被褥看起來像是一個溫暖的巢穴,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鑽入。
丁宴一靠近,就能嗅到他身上的香氣——不是白天聞到的刺鼻的硝煙氣味,而是另一種,從皮肉中隐約透出的,更為引人沉淪的氣息。
似乎是被大雪掩埋的松林清香。
等丁宴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躺在床上,和祝青辭肩并肩。兩個人挨得很近,omega皮肉下透骨生香,一時間,丁宴鼻尖全是omega帶着溫暖水汽的清香。
祝青辭背對着丁宴,後頸就這麼無知無覺地暴露出來,因為沐浴,淋濕的發尾濕哒哒地附着在他蒼白的皮肉上,顯得那一小塊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
什麼味道……好香……想咬……
他察覺到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在觸碰自己的後頸,隻以為丁宴又在搗鼓折騰他,很低很低地警告他一聲:“丁宴?别鬧了。”
他警告得有氣無力,聽在丁宴耳裡,跟撒嬌一般無二。丁宴猛然回神,面紅耳赤,瞬間後仰,差點滾下床去。
然而他快滾下去之際,一隻手忽然把他拉了回來,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懲罰他一般,拍了下他的額頭。像是小貓小狗不聽話闖禍時被主人又氣又無奈地拍打腦袋。
丁宴這才回過神來,捂着額頭,臉頰燙得發熱。
“……你到底和戚珣是什麼關系啊?”
他支支吾吾,别扭至極,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與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同床共枕。
祝青辭隻占據了床邊很小一塊位置,他蜷縮着身子,從後看,隻能看見微微凸起的脊柱從他嶙峋的後背突出,像是一隻瘦弱的貓。
祝青辭困得迷迷糊糊,過了很久才回答他:“……我也不知道。”
說是兄弟,不為承認,說是情侶,也不太像。倒像是最熟悉的一對陌生人。
丁宴聞言,眼睛一亮,激動得撲在祝青辭身上,“什麼意思?你沒有與戚珣在一起,是不是?”
他沉甸甸地壓下來,把祝青辭困在身下,在黑夜中,隻露出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像是見到骨頭的小狗,尾巴都要搖起來了。
祝青辭推了推他,然而他手綿軟無力,根本推不動。
明明兩個人都是omega,他看上去卻要更為瘦弱,一副好像随便什麼人,都能輕而易舉地蹂躏,碾出汁水。
他頭顱無力地後仰,露出蒼白脆弱的脖頸,丁宴盯着他毫無防備的脖頸,蓦然想起白日裡omega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眼睛一時間有些發直,嘴上卻還是說着:“那你能不能幫我追戚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