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領意,指尖輕輕轉動,朝紙頁上施法。隻見上面的字迹一個一個躍起,連成一道符咒,繼而化作一縷黑色的薄煙,消散殆盡。末了,這鎏金紙頁上已無半點痕迹。
“是幻術。”
“嗯,清緣果然不在這賓客名單上。”斬秋點點頭,眼底神色複雜。
清緣雖嚣張跋扈,也曾設計過她,卻也沒那個膽子敢僞造天宮請帖,定是被人利用了。隻是她想不通,這背後之人究竟是誰,讓清緣來天宮參加上神宴的原因又是什麼?
雖是使用了幻術,可這請帖本身卻是貨真價實的出自明淵閣。如此說來,這背後之人,莫非就藏匿在天宮……
罷了,眼下自身還有一堆事未了,實在沒工夫替天帝清理門戶,隻要這人不是沖着她來的,就暫且先放一邊罷。
“殿下,有人來了。”靈杉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斬秋連忙将請帖塞回清緣的衣袖,随即帶着靈杉往亭外步去。待與清緣拉開了一段距離後,方才放緩腳步。
一擡頭便看見不遠處立着一道墨色的身影,步子又停了下來。
“裘旭。”斬秋喚道。
“我有事要和你說。”裘旭朝她走來,面色沉穩,聲音卻有些急切。
她知道對方找她要說的是什麼,不慌不忙地朝一旁的靈杉吩咐道:“靈杉,你先回秋茗宮等我吧。”
待靈杉離開後,斬秋方才幽幽開口。
“你見完裘安了?”她朝身旁的蓮池走去,一面望着池裡的遊魚,一面漫不經心地問。
後者聞言沒有回答,卻是随着她走上前,也發出了一問:“你為何要應下這門婚事?”
會這麼問,想來是見完了。斬秋了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回複着:“此事又不是我一人應下的。”
言下之意,他該盤問的人也并非隻有她一人。
“安兒向來不會忤逆父神。可我看得出來,他并不開心。”
“他不敢忤逆陛下,那你憑何認為我敢?”
“你們不一樣。安兒他因為桦妃,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謹慎,不敢惹父神不快。可你不同,你有玄……”說到此處,話聲戛然而止。裘旭似乎也覺得如此說來甚是不妥,眉毛輕皺,面露難色。
斬秋卻是擡起眼,接過他的話:“你想說我還有玄焰真神護着是嗎?這沒什麼不可說的。反正所有人都認為,我是靠着與玄焰真神的關系為所欲為的狂妄之徒,你也不例外。”
話到此處,她的神色逐漸變得冰冷,“可如今真神他已經不在了。況且,此事本就是他生前應允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安兒心思單純,你并非他的良配。”裘旭解釋道。
“你覺得我配不上他。”斬秋此言并非疑問,而是陳述。得此結論,不禁笑出了聲,冷笑間又帶了些許同情的神色看他,語氣摻盡了鄙薄。
“裘安到底是真的單純還是僞裝得太好,想必這個答案隻有他自己清楚吧。你雖是他的兄長,可你真的了解他嗎?凡人尚且有所貪戀,更何況神仙呢。你這弟弟,可沒你想象中的良善。我奉勸你……”
話音還未盡數落下,便見一抹劍光朝她劈去,雖未帶殺氣,卻充滿了警告的意味,沾染了怒意的聲音随之一道響起。
“你不能如此說安兒!”
哪怕斬秋反應及時,衣袖仍被劃開了一道,她垂眸看向不堪的衣角,表情辨不出喜怒:“你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相與啊。”
她知道裘旭最是護短,卻沒料到他會對自己出手。難道他就沒想過,萬一她沒來得及躲閃被他傷到,他該如何與天帝交待?
也罷,這麼多年他都未将裘安看清,又豈是她三言兩語便能改變的。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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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詭境魔都。
燭月殿走進一名黑衣男子,厚重的鬥篷将他的臉壓得很低,隻能看見一張毫無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朝着殿前倚坐在座上的男子禀道。
“尊上,事成了。”
玄青色的燭火猶如蜿蜒的藤蔓纏繞在銅柱,一圈一圈向上追趕,又于之頂檐向下垂挂,讓昏暗的宮殿亮起了些許煽動的光。
那光落在了被喚作“尊上”的男子臉上,散出幾縷惑人的姿态,仿佛能叫人迷失心智。
隻因他生了一幅極好的容貌,一雙斜長的眸子裡像是裝滿了星辰,高挺的鼻梁與花瓣似的紅唇将其襯得更為完美,棱角分明,面如冠玉,就連發絲都隐隐泛着爍光,猶如神明降世。
任誰也無法将眼前這個漂亮的少年與殺伐果斷的魔尊聯想到一塊兒去。
聽到事成的消息,座上男子也未作多大反應,漫不經心地颔首,隻道一個“好”字。
倒是一旁的赤龍頗顯興奮,拱手喝道:“尊上威武!平日裡裘旭那小子嚣張慣了,如今幽境失守,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讨饒!”
他說完眼裡流露出無比期待之意:“尊上,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接下來?百裡及春輕挑眉目,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抹開一枚淺笑,意味深長地說道。
“等着便好。”
“是!”赤龍越想越高興,起勁地說道,“等裘旭自己送上門來,到時我再……”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戴着鬥篷的黑衣男子打斷:“誰說尊上等的人是他?”
“不是裘旭?”赤龍有些訝異,不禁皺起眉撓了撓頭,一副不解的模樣,問。
“那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