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秋的衣服全是補丁,鞋子也破的不成樣子,得重新給他添置。
東西買完,本該直接回去,陸舟卻在布裝附近賣蜜餞的攤子面前停下了腳步。
“公子,買些蜜餞吧,甜得嘞。”小販見有生意,連忙熱情地招呼。
陸舟想起了岑秋喝完藥後苦皺眉的樣子,摸摸口袋上的錢,還夠,可以買點回去給岑秋甜甜嘴。
陸舟問小販要了六文錢的蜜餞,用油紙小心包裹起來。
"喲,陸公子,在哪發财了?"陸舟肩膀被拍了一下,轉頭發現是個面生的男子。
"我是楊雄,陸公子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了?"楊雄見陸舟沒有認出自己,便主動報上身份,眼睛卻直勾勾地看向陸舟背簍後面的東西,仿佛要透過油紙袋瞧清裡面裝了什麼。
陸舟從原身的記憶力翻出了這人,在賭坊裡見過幾次,似乎是賭坊裡的夥計,最喜歡為賭場拉客。
他對此人沒有好印象,冷冷說道:"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唉,等等。"楊雄連忙攔住他,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陸公子,最近賭坊裡新出了個有趣的玩法,要不要去翻翻本。"
楊雄不擔心陸舟會拒絕,畢竟陸舟是他們賭坊裡的老客戶了,往賭坊不知送了多少錢。
有賭瘾的人,别人稍稍暗示,他就如同餓了許久的野狗見到了骨頭,聞着味兒就跟上了。
"我今日還有事。"陸舟怕惹人懷疑,沒有一下拒絕,"改日再來。"
"好好好,那我随時恭候陸公子大駕光臨。"
楊雄笑嘻嘻地朝他拱手,眼底的得意卻沒逃過陸舟的眼睛。
原身剛到老家臨祁縣的時候,被撺掇着在賭坊裡輸了不少錢,欠下上百兩賭債,賭坊的人直接追債追到了家裡。
陸家家風淳樸,頭一次遇見這種敗家子,老家的宗族長輩不知所措,直接一封家書寄到了陸舟父親那裡。
然而回信的人卻是陸舟的嫡母,嫡母寄了銀子來,人人都覺得這個嫡母好,賢惠大度。
原身已經賭紅了眼,有了銀子便繼續往賭坊裡鑽,每次都有嫡母定期寄來的銀子使,欠下的賭債,嫡母也會替他還,他的賭瘾越來越大,欠的債也一次比一次多。
後來,宗族裡派人去賭坊談話,還了一部分賭債,劃清了和原身的界限,原身輸錢不能寄在陸家賬上。
賭場無利可圖,又不能像對其他人一樣用斷胳膊砍腿的威脅,原身錢一輸光就幹脆地将人“請”出去。
轟隆隆——
一陣雷聲響起,天變得灰灰沉沉,要下雨了。
陸舟收起思緒,背着東西往家裡趕。
夏季的雷雨一陣一陣的,他原本可以在城裡找個歇腳地躲雨,等雨停了再回去。
但陸舟放心不下家裡生病的岑秋。
他家那破房子,雨天會漏雨。
岑秋那麼嬌弱的哥兒還在病中,可不能再淋雨。
天邊飛快劃過一道閃電,随後又一陣雷聲在空中炸響。
陸舟見路上沒有人,将背簍裡的東西收進空間,免受雨水淋濕,空背簍卻依舊背在外面,掩人耳目。
……
昏暗的房間裡,岑秋睡得并不安穩,他緊緊地攥着衣角,蜷縮在靠牆的床内側,弓起的後背緊緊貼住牆壁,雙眸緊閉,眉頭皺成一團,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裡自己被某種力量不斷拉扯、撕裂,扭曲彎折成一團,又突然被破打開,四周天旋地轉,心髒仿佛被揪住撕扯,痛得令他喘不過氣來。
從小爹娘就不喜歡他,隻喜歡弟弟。
他一直以為這是爹娘偏愛漢子的緣故,可後來家裡又生了一個孩子,也是個哥兒,爹娘卻将他捧在手心。
原來爹娘隻是獨獨不喜歡自己。
在家裡,他是弟弟們的玩具,被随意揪頭發、扔石頭、吐口水,但凡他躲一次,他們就會故意嚎啕大哭,哭聲會引來娘親的高聲謾罵,罵他沒有照顧好弟弟,是浪費糧食的賠錢貨。
碰上爹娘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們會二話不說,不問緣由地抄起棍子打他。
平常他包攬家裡大大小小的活計,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幹活,家裡房間不夠,他一直睡在羊圈裡,被蚊蟲叮咬出的渾身灰撲撲的,還有揮之不去的臭味,村裡的小哥兒和姑娘們都嫌棄他,遇見他就捂着鼻子遠遠躲開,他沒有朋友。
家裡的飯菜是定量的,娘親會在廚房裡盯着他淘米做菜,生怕他偷吃,也不許他多煮。
然而,這定量的飯菜并沒有将他的那一份算進去。
他做好飯菜後退到一旁,等家裡人吃完,才能從剩餘的盤子裡扣一點殘羹剩炙填肚子,但盤子常常是被舔得幹幹淨淨,他隻能經常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