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内室所有奴仆說的,包括守着的春彩。
春彩此時手裡還拿着剛取下的帕子,聞言神色有些猶豫糾結,見主子逐漸靠近床榻,又看了眼床榻上不醒人事的夫人,還是低聲道,
“主子,還是讓奴留下伺候夫人吧……”
“下去。”
春彩頓了頓,最後還是将手裡的巾帕放下,緩緩退出了内間。
奴仆已經全部退了下去。
褚峻大步來到了床沿處,銅盆裡的水是新換上的,他将銅盆裡另一條巾帕拿起擰幹,然後又緩緩地覆在婦人的額上。
如此反複多次,待半夜時,婦人額間的熱意終于徹底退了下去,而在客房休息的老郎中又再次被請了回來。
待再次診過脈,确定夫人已經安康無恙後,院子裡一衆人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特别是今日随着主子一起出門的林軒,他隻覺得那顆從得知阮夫人病倒,看到主子臉色同變臉般倏地就變得冷色後就一直懸在半空中的小心髒,終于安安穩穩地落了下來了。
林軒小郎君衣着依舊富貴,隻是一向不離手的毛竹扇此時卻是沒了,他看着屋裡隐隐搖曳閃爍的燭火,有些感慨,“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主子這般心焦的樣子……”
即便是三年前,褚老太爺在冀州仙逝,主子也依舊是遊刃有餘的模樣,見慣了自家主子運籌帷幄的姿态,林軒此番亦覺得有些稀奇。
屋外還有旁的部曲守着,林樟淡淡地瞥了胞弟一眼,眼裡帶着警告之色。
林軒嘴裡的話停住,視線在左右的部曲上略過,有些讪讪地笑了笑,閉上了自己有些口無遮攔的嘴。
明明額間的熱意已經降了下來了,可婦人卻還是遲遲未醒,妍麗的眉眼蹙着,飽滿的唇瓣褪去熱意,恢複了正常的顔色,隻是變得有些幹燥。
沉沉睡着的婦人被扶了起來,盛着溫水的茶盞遞到了唇邊,婦人也似感覺到了渴意,在察覺到唇邊的水意後,唇瓣微微啟開……
第一次這樣伺候人的北平王喂地不是特别好,些許溫水從紅唇角溢出,晶瑩的水漬沿着鎖骨直蔓而下,略過了瑩潤剔透的肌膚,而後逐漸沒入起伏的深處……
手裡的茶盞已經空了大半,而後男人被随意地放至一側,緊接着粗粝的拇指就撫上了已經恢複紅潤的唇瓣,最後停在下唇中心,緩緩下壓。
紅豔的唇瓣被抵着壓下一小片,唇肉内陷,如同冬日裡都紅梅花瓣般軟嫩柔弱,不僅容易讓人心生憐意,亦容易叫人生出摧折的欲望。
像明月一般的夫人。
身軀柔若無骨,幽幽勾人的暖香絲絲縷縷湧入,男人喉結聳動,狹長的眼眸已是一片沉色。
他垂眸看着懷裡昏睡着的婦人,良久,待注意到那輕顫的鴉睫後,昏暗中臉上無聲地勾勒出一抹笑,輕輕抵着的拇指放下,如同放下了獠牙處獵物的野獸一般……
内室的燭火不知何時已經被熄滅了。
……
緊閉的眼睫動了動,而後緩緩睜開,守在一側的春彩見狀忙上前兩步,驚喜道,“夫人,你醒了,可還覺得身子哪裡難受的……”
自然光從掀開的眼簾映入,婦人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而後側着黑眸怔怔地看着春彩,緊接着視線逐漸開始遊移,而後才無力道,“我沒事,春彩你不用擔心……”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本就體質偏弱,如今冬天裡還連日趕路,生了病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春彩眼眶有些紅,抿了抿唇道,“夥房已經備下了朝食,奴這就給夫人洗漱,郎中說了,待會吃些吃食才好……”
阮秋韻細細地聽着,對于春彩說的沒有表露太多反應,隻是無力地閉了閉眼,“……春彩,褚先生呢?”
春彩停住,看了眼似無知無覺的夫人,抿了抿唇道,“先生昨夜來過,此時想來已經回了院子休憩了。”
婦人斂眉沉默了片刻,臉色有些蒼白,顯得格外荏弱,抿了抿唇,才垂着眼睫緩聲道,“是我又勞煩褚先生了……”
終于有了些力氣,阮秋韻從床榻起身,洗漱好,又用了些許朝食,精神總算好了許多。
阮秋韻讓内室的奴仆都出去了。
她立于内室,朝着床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将裝着錢财的行囊拿出來打開,從一沓銀票裡數出數張。
婦人向來柔和如水的明眸裡隐隐染上驚惶,蒼白的唇瓣緊緊抿着,将數出的銀票攥在手裡,努力地去将異樣的情緒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