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第一天,溫知禾躺在偌大的床上,習慣黑夜望着吊燈,竟覺得這裡太過空曠安靜。
賀徵朝沒和她吃飯,簽了合同也沒留下來,這很好。
隻是溫知禾莫名覺得,他是在溫水煮青蛙。
溫知禾翻來覆去睡不着,想把他同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俱丢出腦海,但她越是這麼想,今日發生的、之前不起眼的事,就越是以歹毒的方式深刻紮根。
賀徵朝沒有隐婚的需求,他同她假結婚就是為了應付家裡人,所以過幾天,他會帶她赴家宴亮亮相,也正是因此,他們隻有工作契約,不用領證。
不用領證……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關注時事的溫知禾很清楚,現在離婚可遠沒有十年前簡單,因為還有離婚冷靜期這檔事。申請離婚登記後的三十天,倘若雙方之中有一人未到場,都會視為撤回申請,最快最好的離婚途徑,隻剩下訴訟離婚,但其中的投入成本也不比前者低。
溫知禾當然也明白,她與賀徵朝的這場施舍與被施舍的契約婚姻,并不會走到離婚還會有糾紛的地步,畢竟賀徵朝于她,是絕對的高位者,他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會容許她攫取分外之物。
她識好歹。
她非常識好歹。
隻要賀徵朝舍得花錢,她一定會把他供起來,做最虔誠的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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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秦姨早起便看見在廚房活動的溫知禾。
她還不太了解這位新女主人,得知對方平時并不會早起,這次隻是通宵,立馬提出自己會做些補氣血的早餐提供到卧室。
溫知禾沒拒絕,她确實有些餓了,即使她來廚房并不是找食物。
“大米在這兒,香的話暫時還沒有,之後您需要我會讓人去準備。”秦姨幫她拿了一碗大米,但溫知禾沒再要。
秦姨看她拿了個熏香爐,欲言又止,“您要這些做什麼?”
溫知禾禮貌道謝,說得神秘:“沒什麼,就是儀式感。”
秦姨沒追問,半個鐘頭過去,親自将炖好的鴿子湯瘦肉羹送上門。
卧室門沒關,秦姨象征性地敲了敲門便進去了。客廳裡,穿着純白真絲睡衣的溫知禾,虔誠無比地跪在軟墊前,挺直腰闆,雙手合十閉目許願。
茶幾上擺有豎放的手機,前面是袅袅生煙的香爐,以及幾顆紅彤彤的蘋果,看着煞有介事。
秦姨忍俊不禁,暗暗記下。
哦,和老夫人一樣信佛。
她默不作聲地放下鴿子湯,往女孩那裡一眺,看清屏幕上的人,愣了下。
秦姨活到四十來歲,眼神很好,還不至于眼花,可她怎麼也不敢相信,溫知禾“拜佛”的屏幕裡的人,竟然是賀先生。
溫知禾戴着耳機,耳機裡的大悲咒充斥在耳膜中,而她也念念有詞:“錢來錢來,錢從四面八方來,鋪天蓋地來,時時刻刻來。”
邊說着,她邊雙手掬捧向屏幕裡的男人,像在抓取什麼,向信用卡裡倒,向頭頂肩上倒。
秦姨:“……”
瘋了。
七點二十五分,儀式完畢,溫知禾拾起手機,看到賀徵朝發來的消息,立即手舞足蹈地比耶。
他居然真的報銷了!
賀:【每月定額,不能超支。這次首月難免花銷多,我可以給你報銷,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好的,心軟的神,心軟的散财……老頭。
在他單調的“賀”字備注後方,溫知禾又标了“老闆”二字,虔誠地放到胸口處,緩緩呼氣,繼而敲出标準回複:【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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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了财之後,從早到晚,幾天後,溫知禾沒再吭一聲,就連賬單也沒有任何更新。
賀徵朝不以為意,并也有所預料。溫知禾大手大腳過一回,意識到金庫直到次月才會更新,自然不會過多消費。某種意義上來說,很好養活。
暖黃的餘晖向天際靠攏,由淡紫的帷幕取代上空,賀徵朝乘坐的轎車,正往燕北知名私人會所駛去。這裡地理位置優越,隐私性做得也好,向來是公子哥大小姐們聚餐的不二首選。
剛結束在燕北四年一屆的峰會,被友人攔着攢局聚餐也在所難免,為商談公事,賀徵朝也就赴約了。
位于會所頂配的包廂裡,金碧輝煌的屋頂以盤旋的虬龍做吊燈,圓桌之下被擡高台階鋪墊中式花鳥圖做地毯,這裡的陳設奢華靡麗,卻也無不透露出俗不可耐。
偌大的飯桌前,隻坐了三四人正吞雲吐霧地談話,旁側的棋牌桌倒顯得更熱鬧。
賀徵朝有時間觀念,非行程沖突不會遲到,但在圈子的任何活動場所裡,他向來是被等的那位。
“賀老闆,來得巧啊,您看我這手爛牌能救得活麼。”蔺言咬着新的雪茄,上半身偏向旁側的人,小幅度地招了招手裡的牌。
賀徵朝沒看牌,以手背移開,淡聲道:“甭救了,正好談事兒。”
蔺言低聲笑了下,随手放下牌:“成,這牌我也不打了,吃飯吧。”
在這一圈裡,也就混不吝的蔺言能同賀徵朝耍滑開玩笑,其餘人都是偶爾陪兩句話,說些不鹹不淡的話。
“行,吃飯吧都。”
“蔺哥,你這手氣不挺好的麼……”
開席落座,蔺言是東道主,賀徵朝就是這最貴的客,理應坐在主位。混不吝嘴上說先吃飯談正事,但酒過三巡,這嘴裡就沒離過圈裡沉沉浮浮的閑談散話。
誰和誰商場上有紛争又合作,誰誰又包了個小老婆女明星被老丈人家真實,誰又二婚娶妻辦最盛大的婚禮以稱遇到真愛再不分離。
聊到這,大家聽個樂呵,調侃的氣氛還算融洽。
直到蔺言随手放下雪茄,“欸”了聲,側眸笑問:“賀老闆,金屋藏嬌也有兩天了吧,什麼時候給哥幾個介紹下嫂子。”
這就不是其他人可以揶揄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