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院内,邵策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冷冷道:“怎麼回事?”
阿甯垂首跪在下面,還處在那日救她的公子竟然真的是鎮北侯府的邵世子的震驚中未回過神,聞言眸子一顫,急忙擡頭下意識想要解釋,“公……世子,奴婢……”
話剛要出口,阿甯卻又忽地語塞,那日大夫人冷冷的話語從阿甯的腦海閃過。
“不要想着尋死覓活,别忘了,你的身契還在我的手上,還有你的家人。乖乖聽我的安排,若真能得了邵世子歡心,那便是你的造化,若不能,便隻能将你送去給安王賠罪了。”
阿甯咬了咬唇,低下了頭,罷了,想必世子這樣的身份,也不會聽她的解釋。
安王和妙青的事,可謂将對大夫人的恐懼深深印在了阿甯心底。
她還有親人,她更不想被送去給安王。
阿甯閉了閉眼,回想着這幾日大夫人着人教給她的那些,再擡起頭來時,阿甯面上已經挂上了乖巧的笑意,本就輕軟的嗓音更添柔婉,“世子,奴婢是大夫人特意送來,服侍世子的。”
可阿甯畢竟是第一次做這樣獻媚的事,眼中的惶恐和膽怯怎麼藏也藏不住。
這演技落在閱人無數的邵策眼中,已經可以說的上的是拙劣,就連前幾日邵老夫人送過來的秋煙,獻起殷勤來都比這自然。
邵策眼睛微眯,看着阿甯幾日不見明顯瘦了一圈的臉,襯的衣裳更顯單薄,額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胳膊上卻又添了新的傷口。
晚風從沒關緊的窗戶縫隙鑽進來,阿甯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冷顫。小心避開胳膊上的傷搓了搓小臂。
邵策皺了皺眉,心裡閃過一絲異樣。
屋裡靜默了一會兒,片刻後,邵策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
“世子?”阿甯擡頭看着邵策,一雙含着水霧的眼睛中不知是祈求還是期盼,仿佛等待着最後的宣判。
邵策冷冷道:“既如比,我就收下這份好意了。”
說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淩斐正等在門口,見邵策出來,看了屋門一眼,道:“世子,這……”
“讓劉管家回去吧。”邵策道。
淩斐驚愕地睜大眼,這意思是,将人留下了?
“可是……”淩斐欲言又止,且不說皇上不喜沈家,鎮北侯府和沈家也并無太多來往。這沈家如今不是和安王走的也近麼,兩頭拉攏的,是什麼意思。
淩斐想說什麼,邵策自然知道,不過邵策并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腦中閃過今日信上的内容,冷冷一笑,:“沈家能留到今天,不是沒有道理,動作倒是快。不過這樣也好,省的我花功夫了。”
淩斐一愣,似是明白了什麼,頓時放下心,垂首道:“是。那……阿甯姑娘安排在哪兒?”
邵策偏頭看了看門内,道:“今日就先讓她在偏院休息吧。明日一早,讓林媽媽過來安排她去下房。”
“是。”
邵策擡步走下台階,走了幾步忽又停了下來,偏頭道:“夜間風涼,着人多備幾床褥子,再拿套衣裳過來。”說完,未等淩斐應聲,便自己出了院子。
屋内,阿甯愣愣地回想着方才邵策的話,這意思是,真的讓她留下來了?
阿甯重重舒了口氣,也不隻是喜悅多一些還是苦澀多一些。
擡手抹去眼角的眼淚,阿甯輕扯了扯嘴角。不管怎麼說,至少大夫人不會為難她的家人了,她也不用去安王那裡送死,總體還是好的。
不過就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而已,她所求不過是有朝一日還能回家團聚,也許她更加小心謹慎一些,還是能有一線生機。
不知道邵策還會不會回來,阿甯不敢自己起身,隻敢稍稍往後跪坐在腿上休息一下,擡頭環視着這間陌生的屋子。
屋子看着像是沒有人住,擺設雖然簡潔,但看着都價值不菲,許多都是阿甯在沈府都從未見過的。
也是,這裡可是鎮北侯府,比之沈府更為尊貴高了何止一點兒。同樣,規矩禁忌比之沈府肯定更多,說不怕是不可能的。
阿甯低頭摸了摸自己腰間的一個小香袋,繡着半舊的花鳥圖案。是她臨來之時,雲瑛姐姐偷偷塞給她的。原來的那個香袋壽宴那晚之後便不知所蹤,雲瑛姐姐便把她的這個香袋送給了她。
香袋裡頭還有雲瑛姐姐給她的幾丁碎銀子。當時那情景,她能不能活着還兩說,雲瑛姐姐卻非要塞給她,說是侯府用錢的地方多,讓她備着用來打點的。
除此之外,還有之前邵世子給她的那瓶藥。
阿甯眼框一酸,伸手揉了揉眼睛。其實方才從始至終,阿甯都沒太敢看邵策。
如今這也算是她這些日子裡,唯一的一點溫暖了。
聽到外頭再次傳來腳步聲,阿甯慌忙收起思緒,直起身子跪好。
淩斐帶着準備好的東西推門走進來,見阿甯竟還在地上乖乖跪着,倒是有些意外。
“阿甯姑娘,快起來吧。”淩斐走過去将人撫了起來。
見是淩斐,阿甯不覺松了口氣,站穩身子行了個禮,想要道謝卻又不知該如何稱呼。
淩斐笑了笑道:“在下是世子的親衛,淩斐,阿甯姑娘,上次倒是忘了說了。”
阿甯福了福身,“見過淩大人。”禮畢,阿甯往後退了一步。提到上次,阿甯心下緊了緊,不太敢擡頭。
前幾天才保證過絕不會将被世子所救的事告知他人,沒過幾天便被送來了侯府,誰都會覺得她是居心叵測。
想到邵策臨走時那冰冷的語氣,想必也是這麼想的。會不會甚至都有些後悔當時救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