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甯一愣,随即慌亂地收回目光,手下的墨磨的飛快。
她的小動作自然盡數落在了邵策眼中,邵策嘴角微揚,顯然心情不錯。
利落地落下最後幾畫,邵策放下筆,将整張畫拿起來放到一邊,等未幹的墨汁自然晾幹,端起茶喝了一口。
邵策還沒發話,阿甯不敢停下,默默低着頭繼續着手上的工作。長長的眼睫微垂着,在眼睑灑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
臉上因為剛在陽光下澆了許久花的緣故,微微泛着粉色,和着溫順專注的表情,溫軟的不像話。
光看着這副柔柔弱弱的模樣,誰能想到她還能一次又一次地幹出讓他無話可說的驚人舉動。
邵策放下放下茶杯,重新鋪上一張紙,淡淡問道:“可會寫字?”
阿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問她,有些茫然地答:“會,會一點點。”
邵策微微颔首,往旁邊站了站,道:“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啊?阿甯微微睜大眼,不知道世子怎麼畫畫畫的好好的,忽然想起來讓她寫字了。
她雖然認識一些字,但都是跟着弟弟東拼西湊學的,寫字更是沒有練過,也就是能認清的水平,哪敢在邵策面前動筆。
阿甯為難的看着邵策,但邵策很顯然不是說說而已的意思。阿甯瞬間有些後悔,早知道就直接說不會了。
糾結再三,阿甯還是不敢違背,隻好猶猶豫豫走到桌後,悄悄擦掉指尖方才磨墨留下的墨迹,不是很标準的拿起了毛筆。
思考了一會兒,阿甯決定就從平日寫家書時最常用的“放心”“安好”幾個字開始寫。
剛要下筆,身後卻忽地包裹上來一陣淡淡的松柏氣息。
邵策站在阿甯身後,高大的身軀直接将阿甯的影子覆蓋,右手同樣握住了阿甯執着筆的右手。
雖然除了右手以外,兩人身上的其他部位都還隔着距離,但僅僅是這樣,就足夠讓阿甯整個愣住,大腦一片空白了。
更别提被邵策覆蓋住的右手,更像是已經失去知覺一般,差點連筆都握不住。
邵策垂眸看着身前人細白的脖頸,他以往就一直覺得阿甯身量小,沈府那次時,抱起來也是小小一團,這會兒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差距。
邵策輕皺了皺眉,壓下心底的異樣,就着這個姿勢蘸了蘸墨,正想着要寫什麼,鼻尖忽地飄來一絲清淡的甜香。
是阿甯身上的,同她落下的香囊一樣的,淡淡的桂花甜香。
邵策神思一動,利落下筆。
微風輕輕吹動已經風幹的畫卷,陽光自窗口灑下,落在兩人重疊的身影上,仿若畫中。
不遠處,早知今日休沐,邵策沒有出府,所以特意端了茶水來的秋煙剛好路過,透過軒窗,正好看到了這副畫面。
從她的視角來看,俨然就是邵策正環抱着阿甯,握着她的手寫字。
看到這一幕的秋煙瞬間失了言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茶盞也掉到了地上。
幸好是落在草地上,才沒有發出太大聲音。
但這聲音依然逃不過淩斐的耳朵,淩斐冷冷地朝秋煙看過去。
秋煙這才回過神來,慌忙收拾了東西,深深看了那邊一眼,捂着嘴跑開了。
書房内,那一絲聲響并沒有讓邵策分神,手下依然不疾不徐,寫下一首小詩。
燕雲簾帷靜,蛩鳴機杼忙。凄風萬籁息,夜月一奁光。自喜襟懷豁,甯為景物傷。幽窗有佳緻,坐挹桂花香。
當然,阿甯全程都是随着邵策的引導,連寫的什麼都不知道,直到寫完,才漸漸回過神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阿甯的臉瞬間由白轉紅,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待邵策放下筆,阿甯幾乎是用跑的退到了一邊,左手搓着發燙的右手,連頭都不敢擡。
看着阿甯的反應,邵策唇角不易察覺的勾了勾,若無其事地将那幅字遞了過去。
阿甯疑惑地擡頭,又慌忙移開視線,似乎連話都不會說了。
還好邵策總算沒再等她問,先開口解釋道:“不是說要我的筆迹?現在不宜打草驚蛇,拿去吧。”
聞言,阿甯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邵策手上的紙箋,忽地恍然。
原來是因為這個。
明白過來後,阿甯總算松了口氣,又因為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難為情,趕緊接了過來。
“是,奴婢知曉了。”
邵策看着阿甯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熟悉的滞悶感再次浮起來,或許還多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挫敗感。
“若是那邊問起過程,實說就好。”邵策淡淡道:“下去吧。”
“是。”
阿甯早等着這句話,聞言如蒙大赦,忙不疊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