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馬車内,阿甯坐在一邊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指尖,一邊偷偷拿眼睛看對面一言不發地看書的邵策,一臉的欲言又止。
半個時辰前,淩斐隻說世子要人伺候,将阿甯帶到了邵策的馬車上候着。可自從邵策上車後,就開始一言不發地看書,一句吩咐也沒有。
這輛馬車正是上次她被邵策救時躺過的馬車,對她來說不算陌生,袖珍香爐裡還燃的讓人甯心靜氣的香氣,但阿甯卻有些坐立不安。
路程不近,又多是山路,女使随主子同乘方便侍候也是尋常,隻是阿甯的那輛車裡可還有一個秋煙在呢。
秋煙對她本就有所誤會,若在世子這邊待的久了,秋煙肯定又有閑話要說。秋煙畢竟是老夫人那邊的人,真得罪了秋煙,那她肯定更沒好日子過了。
“怎麼了?”似是察覺到了阿甯的局促,邵策放下書,開口問道。
阿甯手絞着衣角,輕顫着眼睫擡眼瞄一眼邵策,咬了咬唇,開口道:“世子,若是這裡沒有什麼用得上奴婢的地方,那奴婢就先回自己的馬車了?”
話落,阿甯覺得馬車裡的空氣莫名滞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邵策才淡淡道:“有東西落下了?”
邵策語氣與往常一樣沒什麼起伏,阿甯壓下心裡那一絲怪異的不對勁,正想如實将秋煙的誤會說出來,可剛要開口,阿甯又有些開不了口。
怎麼說,難道說怕秋煙姐姐誤會她與世子有染麼?阿甯到底隻是個女兒家,與秋煙解釋時還好,同世子提出來那就真有些難為情了。
再說了,此事還事關世子的清譽,世子聽了肯定不高興,要是以亂嚼舌根的罪名怪罪下來,那就更麻煩了。
阿甯皺着眉頭,一臉糾結,半晌才咬咬唇道:“不是,是奴婢怕打擾了世子休息,等世子有了吩咐時,再傳奴婢過來就是。”
這個理由倒也不算拙劣,隻可惜還是瞞不過邵策,早将阿甯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不過幾次下來,邵策似乎已經對阿甯這樣時不時對他“避之不及”的行為見怪不怪,看着阿甯絞着衣角的手擰眉思索了一會兒,翻手打開馬車裡的暗格,拿出一副棋盤擺上。
“可會下棋?”
阿甯正忐忑等待着邵策發話,忽然轉變的話題讓她愣了一瞬,茫然看着放在兩人中間的棋盤。
其實下棋阿甯是會一點兒的,不過都是進了沈府後,在老夫人院裡,偶爾看老夫人下看會的,實戰經驗少的可憐。
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阿甯果斷搖了搖頭,“回世子的話,奴婢不會。”
說完心虛地垂下頭,心道這下應該讓她回去了吧。
沒想到邵策卻神色不變,已經自顧自拿出兩盒棋子擺了上去,“不會現學,如今一時也找不着别人了。”
“啊?”阿甯微微睜大了眼睛,看着邵策無甚表情的臉,垂下眼乖乖應了句“是。”
雖然不知道世子怎麼忽然有了興緻下棋,但是世子有了吩咐,盡管不情願,她也隻能遵從了。
邵策拿出來的棋盤盤面不若平常的棋盤那樣光滑,而是有着略微粗糙的紋路,且橫縱交彙處也成一個個的小凹槽,想必是專門用來行車路上打發時間的。
邵策自然習慣性地拿起黑子下了第一步。阿甯輕吸口氣,也硬着頭皮落下了第一顆白子。
原以為邵策說的不會現學隻是随後一說,沒想到從阿甯落了第一步後,邵策還真一步一步手把手細細講解了起來。
邵策的聲音低沉悅耳,其實十分好聽,隻是平時說話習慣了冷冷淡淡,沒什麼情緒,所以顯得不近人情。
而此時這聲音裡沒了往日的清冷疏離,還多了絲耐心引導的意味,清朗溫潤,聽得阿甯的耳朵都無端有些發熱。
不過很快,阿甯的注意力就被邵策話語裡化繁為簡的棋術吸引了過去。
以往她對下棋是沒什麼的太大興趣的,這會兒在邵策的引導下走了幾步,竟忽地得了些趣味,頗有漸入佳境之感,一時都忘了要回自己馬車上的事。
兩局下來,對面的邵策也不由得有些驚訝。
他自然看出阿甯說的不會是假的,但是看阿甯落棋的姿勢也知道雖然不至于不會,但也不會很熟練。
但沒想到阿甯的悟性極好,對于他說的話領悟的非常快,且幾乎是馬上就能運用到棋局上去,進步飛速。
第四局,邵策饒有興緻地看着阿甯一子攔下了他的去路,手下落子的動作頓了頓,看向阿甯。
察覺邵策停了下來,阿甯也擡起了頭,看看棋盤,再看看邵策,忐忑地小聲道:“世子,怎麼了,可是奴婢下錯了?”
邵策看着面上小心翼翼,但清澈的眸中還有未褪去的興奮光芒的阿甯,唇角微勾,擡手落下一子。
棋盤上的黑子看似不溫不火,實則步步為營,依然毫無懸念的奠定了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