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顯示屏的數字顯示出五時,眼前緊閉的銀白色機械門緩慢地打開了,就好像是雲層在雨後漸漸散去,露出了電梯内部的模樣。
很普通的樣子,地上鋪了的紅地毯——大概是最廉價的塑料材質,毛躁又僵硬,看得出這裡的負責人很不重視這個電梯了——已經在無數雙鞋的踐踏之下顯現出灰暗的深紅。四周也是銀白的,泛着金屬光澤的壁呈現出某種令人感到冷漠的色調。
“所以......我們要去幾樓?”七田理代還未進入電梯便詢問。
“-3樓。”諸伏景光的語氣溫和笃定。
而在黑發藍眼的男孩話音落下的同時,女孩子也注意到了電梯隻有兩個樓層按鈕:5樓與-3樓。
其他樓層平時有商業活動的用處,而-2層也是組織的訓練場地,因此都不能作為實驗室,排除下來,也隻有-3層了。
卷發小男孩快步走了進去,按下了-3樓的按鈕,另外兩個小孩兒緊跟其後。
電梯緩緩下降,在開始的因為向下加速而産生的失重感過後是一段時間持續的勻速直線下降,電梯中沒有人說話,似乎兩個男孩都垂着眼睛在想自己的事兒。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之下,七田理代顯得有些焦急與不安。
“其實我沒想通為什麼那個女人要帶走岩鶴真。”她突然開了個話題,“我以為她和我一樣是進入組織的孤兒,但是組織對她好像更加重視,對她的管控也要嚴密很多。我看得出她不是很願意被帶走。”
啊,這個年齡的七田理代還不清楚組織的實驗。
松田陣平完全不知道怎麼回應,于是不說話,選擇将接話的任務交給性格更加溫和的諸伏景光。
黑發藍眼的小男孩隻得有些語焉不詳地回答小姑娘的問題:“不清楚啊,可以你們對于組織的價值有所不同吧?”
電梯适時到達了-3層。打開電梯門,映入眼簾的是單調的純白,如同靜谧肅穆又死氣沉沉的醫院病房,那是研究部的底色。
*
陽光透過窗簾照進房間,細密的灰塵在澄澈的照耀之下被完全袒露出來。岩鶴真頗有些茫然地坐在純白色的床上,剛剛因運動而催生的腎上腺素逐漸消退,她平靜下來,百無聊賴地盤起腿,盯着被窗簾遮掩的光芒發呆。
研究部宿舍區的牆壁是白色的,但是接受實驗的孩子們的宿舍各有顔色,這還是當初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自己選擇的,岩鶴真選擇的是藍色。想當年組織以一副施舍者的面容将孤兒院的孩子接來,讓他們誤以為能在物質上獲得好的生活,無人能預料到最終等待的卻是噩夢。
組織在吃住環境方面一向不吝啬,隻是大部分時候由于各類實驗,這樣的不吝啬并不會給人以溫馨或是貼心的感覺。午飯在剛剛被護工送來。那些護工也多是曾經裡世界裡待過的人。能出現在這裡的也不會有普通人。
有隔壁房間的小孩兒喚她去外邊看電視。研究部的娛樂室和外邊一樣是單調的白,但上邊貼了一些海報——優雅的天馬彩虹公主,藍皮灰臉小火車托馬斯,諸如此類的。一看就是給他們這些小孩兒消磨時間的。
組織對他們的管控算不上緊,他們可以在任意喜歡的時間裡看自己喜歡的頻道,折紙、看書、畫畫;但也遠稱不上自由,因為他們隻能在這一片狹小的地方活動。
就像被困在籠中的鳥兒,被盛在缸裡的魚兒。
岩鶴真拒絕了隔壁孩童一起看電視的邀請。對方近些天臉色愈見蒼白,不知道還能在這兒撐上幾天,不過少些羁絆也能少些對方離去後的感傷。
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到她。
說到羁絆……異瞳的女孩子眼前忽然浮現出了今日一起打球的幾個小朋友的身影,不知為何油然生出一種好像已經隐隐觸及到自由的邊界,能夠看到更寬闊的世界的感覺。她晃了晃頭,壓抑下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
多麼不現實啊,身在這個實驗室還想自由地接觸外邊更寬闊的世界?岩鶴真自己都覺得可笑。
就在此時,外邊忽地一陣喧鬧。
常理而言,此處一向井井有條,别說喧鬧了,幾乎是落針可聞——因為研究部的負責人不喜歡太過吵鬧的環境。
就在下一瞬間,三個小孩兒打開了她的房門。
就好像是帶她奔赴自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