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三年,帝崩,谥号安誠。
皇七女奉命即位,改年号為景和。
乾元二十三年六月十三,風輕雲淡,太陽早早從雲層中露了臉。
漫天金光灑在數十道階梯之上,一直爬上高大巍峨的清和殿。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歲!”
清和殿前,新皇君钰身着玄色龍袍,金銀線交織繡成的五爪金龍在陽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現。
“平身!”
君钰的聲音在清和殿前回響,君凝垂下眼睑,率先起身。
這時候了,她再是不甘,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當堂造反。
就在先皇去世的這二十多天,君钰以莫須有的罪名拿下她門下多名大臣,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剿殺她的勢力,行動迅速,手段狠辣,連她都自愧不如。
君凝慢慢擡頭,徑直對上君钰玩笑的眼神。
“三皇姐,陪朕一起去敬拜各位祖宗吧。”
看着面色陰沉,恨不得把不滿直接說出來的君凝,君钰的好心情達到了頂峰。
君凝優秀又如何?得先帝寵愛又如何?門人助手無數又如何!
這個天下,還不是她君钰拿到了。
但是…
想到某個地方,君钰眼神一凜。
君凝看着君钰緩緩揚起的嘴角,嗤笑一聲:“不了,臣戴罪之身,不便敬拜,陛下自己去吧。”
先帝去世,君钰率先一步控制皇宮,以君凝意圖謀反為由幽禁她整整二十天。今日登基大典,才将君凝府内外的禁軍撤走。
君凝的拒絕在君钰意料之中,自己帶着宗親進了清和殿。
君凝聲音不小,又未曾刻意掩飾,長階兩側站立的大臣紛紛垂下頭,隻當自己什麼也沒聽見。
兩人争奪數年,他們也很難說清自己到底是誰的人,想起上京這二十多天飄散的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們恨不得将頭深深埋下去。
當夜,君凝被冊封為親王,封地紫陽,稱紫陽君。并着令第二日即刻出發前往封地,無诏不得回京。
而這一切,身在大牢深處的顔汐是無從得知了。
牢獄之中可沒人給她說這些,他們隻在乎是否還能在她身上問出點有用的東西。
“啪!”
多股藤編掃過顔汐布滿血漬的身體,再添一道新的血痕。
經過多輪拷打,顔汐早就承受不住昏死過去。因這一鞭才悠悠轉醒。
鞭痕處火辣辣地疼,顔汐嘴唇慘白,額頭汗水直冒。
陰暗潮濕的牢房裡時刻彌漫着血液腐朽的味道,藤鞭一下一下經過顔汐的身體,又揚起地上不知何時落下的血珠再次咬上她。
她死活不開口,想到新帝下的命令,獄卒正愁得不知西東,突然跑進來一個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再看向顔汐時,便顯得輕松了許多。
“三皇女已受封紫陽君,即刻便要啟程,你原先是她的婢女,如今俨然是顆被放棄的棋子。我看不如你好生交代清楚,興許陛下放你一條生路。”
獄卒停下手中的藤鞭,冷聲開口。
顔汐一直深埋的頭終于動了動。
受封紫陽君…前往封地…
她…不要她了?
顔汐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我…我說。”
顔汐疼得腦袋發懵,隐隐聽見獄卒又在問話,問的什麼她聽不清,不過也懶得追究了,無非就是問她國玺在哪兒。
君钰确實拿到了傳位诏書并以雷霆手段控制了皇宮成功即位,但她并沒有找到國玺。
國玺是第一代君主的私印,後來一代一代傳下來,成了正統的象征,她沒有找到國玺,就代表她得位不正。
君钰和君凝鬥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留下這麼大一個空子讓君凝鑽。
顔汐的身體顫抖着,連帶着鎖着她四肢的鐵鍊也嘩啦嘩啦做響。
獄卒見她嘴唇微動,湊進來才聽清楚她說了什麼,不免心下松口氣。
他們确實許久未曾遇上顔汐這樣的了。無論你怎麼說怎麼問,打死都不開口,哪怕是咬碎了牙也不願意叫出一聲。
聽她松了口,獄卒丢下手中的鞭子就跑出去找了主訊的官員劉尚卿。
“聽說你想開了?”劉尚卿在桌前坐下,獄卒忙遞上紙筆。
“我要見陛下。”
顔汐在牢裡待了二十多天,每日不是在被審訊就是在被逼供,嗓子沙啞得厲害,叫人聽不出她在說什麼。
劉尚卿也是愣了好一會兒,忽得笑了。
“大膽!陛下是你等罪人想見便能見的!哪怕是你的主子,也不敢說見就見!”
一旁的獄卒點頭哈腰地附和:“大人說的是,姑娘怕是還活在夢裡呢,小的這就給她醒一醒。”
說罷便提起一旁的鹽水朝着顔汐直接潑過去。
“我說姑娘,你還是快些說了。紫陽君已經受封前往封地,如今這上京能夠救你的,可隻有陛下了。”
大牢裡本就陰濕,冰涼的鹽水滑過每一道傷口,留下的鹽分帶來的一陣陣越來越明顯的灼痛讓顔汐悶哼一聲。
也确實令她清醒了不少。
但這都不及獄卒再次提起的紫陽君。
果真不要她了…
顔汐閉着眼,盡量不讓鹽水滑落在眼睛裡。可即便是這樣,眼裡也是傳來一陣刺痛。
幾顆淚珠從眼角擠出,随着鹽水劃過臉龐,悄無聲息地落在血迹未幹的土地上。
“不見到陛下,我無可奉告,死也不成!”
接二連三的水珠從臉龐滑落,少許從額頭滑下落在眼睛裡,立馬又是一陣刺痛襲來。
顔汐半閉着眼,用盡了力氣說出這句話,讓劉尚卿聽得更清楚些。
見她語氣堅定,劉尚卿倒是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國玺至關重要,如今下落不明,定是落在和君钰奪位的君凝手中。
他們不可能直接問君凝,顔汐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顔汐本是前朝顔尚書長女,因卷入皇太女謀反一案而被滿門抄斬,但是不知怎的,君凝看中了顔汐,求皇帝留了她一命。
聽說顔汐是君凝的貼身婢女,平日裡頗得看中,國玺這等重要的東西,她定然知道。
劉尚卿不去請君钰,顔汐就這麼陪她耗着。
君凝這一走,恐怕難再回京…
顔汐盡量分散渾身上下傳來的疼痛,想着獄卒剛才說的事。
君凝肯定不會放棄,但大成之日…她怕是看不到了…
劉尚卿就這麼坐着,顔汐正想辦法見到君钰,就見跑來一個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