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四海都不太平,隆婧卓的眼睛太有特色,她孤身一人也的确無處可去,祖巫善心一動,便将她留了下來。
隆婧卓整日将自己眼睛用布條纏上,生怕給祖巫惹來麻煩,可千防萬防終究還是露了馬腳。
幾個好奇心大過天的孩子,趁着傍晚趴在祖巫牆頭,打量這位從未出過門的新嫁娘,無意間看到隆婧卓将布條摘下,露出那雙藍色的眼。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多時,青海鎮的村民皆拿着鐮刀斧頭,沖向祖巫家中,向祖巫讨個說法。
村民對蠻族積怨已深,這是血海深仇,豈能是祖巫一兩句就能辯解清楚的?推搡之下,祖巫面具掉落,一張悚然的臉終于暴露在衆人面前。
震驚、恐怖、憤然混在一起,英雄被罵成怪物,理智蕩然無存。村民們雙目赤紅,逼祖巫将隆婧卓交出,當衆杖殺之。
萬般無奈之下,祖巫跪地叩首,當衆帶着隆婧卓出走他鄉,打算漂泊四方。
這一走不到半月,青海縣被屠村的消息就傳到了祖巫耳裡。
原來是黑熊寨殘部餘孽暗中勾結了蠻族,聚齊一夥狠辣之徒,逼問二人行蹤。
青海縣村民雖不喜祖巫所為,但也絕不會讓蠻族再次在晏朝土地上撒野,便誓死不屈,絕不開口。
歹人恨極了祖巫,為淩/辱村民,便用鐵水澆在他們臉上,死也要讓祖巫看看,這些村民都是為他而死。
如此暴行三日,青海縣如一片人間煉獄。
快馬相距青海縣十餘裡,都能嗅到空氣中的腥臭,縣中五十餘人,男女老幼,無一活口。
祖巫腳踏血海,長跪不起,他唯一的依托被他的莽撞毀的一幹二淨,這無妄之災,與他逃不了幹系,他必須要為青海縣百姓報仇。
他故意惡言中傷隆婧卓,将她逼走後,放出了自己返回青海縣的消息。
利用在武威軍中學得的機關陷阱,把青海縣構建成一個大陣,他擦亮了珍藏已久的斥候軍刀,隻等殊死一博。
那日夜裡,來敵近百人,機關隻攔住了二十餘人,祖巫英勇,斬敵十餘,血染黃沙,力竭于廢墟之中。
至此,便是結緣幡記錄的祖巫生前種種。
此事透骨酸心,聞者情凄意切,傷懷在心。沈恕心中雖久久不能平靜,但還是充滿未解之惑。
若記憶屬實,祖巫生前也殺了不少人,沾滿血氣,不算枉死,他至多隻會化作兇靈惡鬼,怎會一躍成為厲鬼之首呢?
“祖巫的記憶隻有這些嗎?他是如何化作厲鬼的?”沈恕問道。
“結緣幡隻能存下這些,他雖不是枉死,但身處之地早已積滿怨氣,沒準被這些怨氣一沖,就将他逼成厲鬼了。”詹天望指向這片修羅場,仔細分辨道:“死者裡男女老幼,為其父母者,夫婦者,摯友者,所含的怨念各不相同。但都是最為兇惡的曆煞,祖巫若是有點靈根,定會被催成厲鬼。”
滄陽派對惡鬼陰靈一事獨有見解,詹天望所言非虛,隻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沈恕垂首思索道:“若是一人沒有靈根,那他的魂魄還會化作惡鬼嗎?”
“要真是個沒有靈根的純人,在怎麼枉死也都是散魂漂泊,無從惡化。”
“若我沒猜錯,使祖巫惡化的應當另有其人,”沈恕擡眼,直視結緣幡中的祖巫,一字一句道:“因為他是個沒有靈根的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