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澤點頭,“對。”
她笑出了聲,眼裡一閃一閃,“清澤,你在做數學題嗎?”
清澤不置可否,“從已知推未知。”
他偏過頭來,眼角噙着笑,低聲問她:“梁老師,這題我做對了嗎?”
雙唇不在梁姿耳畔,可一股莫名的酥麻感卻順着她的耳廓蔓延。
她嘴上還不忘給清澤判着作業:“做對了。”
尾音發啞,因為一晚上說了太多話。
清澤斂了笑,說道:“梁老師先别出聲了,把漢堡啃完再說。”
“那會很安靜。”
“我不嫌安靜。”
梁姿吃起了漢堡。
她也不嫌。
兩個人看着面前的塞納河,誰都沒再說話,隻有梁姿手裡的漢堡紙被她捏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在甯靜的夜晚格外明顯。
新橋下的那排明黃色燈光在河面灑出一片星空,旁邊那條停在岸邊的舊船似乎從來沒有開過。
梁姿累極了,也放松極了。
她一口接一口地啃着麥香魚,眼神放空。
漢堡吃完,她又開始吃麥樂雞塊。
雞塊吃完,她喝了幾口可樂。
“飽了。”她說完,打了一個呵欠,淚眼汪汪。
清澤扭頭瞧着她,笑了一聲,這看着也太困了。
“梁老師,你要是想抽煙的話也可以,我不介意。”他說道。
梁姿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抽煙?哦,”她想起來了,“那天你在車裡看見了?”
“嗯。”
“那你抽煙嗎?”
清澤搖頭,眼睛對上她的,重複一遍,“但你可以抽。”
梁姿捧着可樂,輕聲笑了,“人要有感激之心,清老闆給我買了麥當勞,我就不讓你吸二手煙了。”
“而且,”她緩慢地搖了下頭,“我現在根本就沒有煙,上個月忙着寫論文,我連煙都想不起來買。”
“那你為什麼抽煙?”
“原因比較離奇,”梁姿壓低聲音,“為了練法語。”
清澤輕哂,“展開說說?”
“我剛來巴黎的時候是交換項目,隻認識國際學生,不認識法國人。然後我發現法國學生很喜歡在課間的時候抽煙聊天,我覺得是個練口語的機會,就一起去了。後來法語說得順了,煙抽得就少了。”
清澤點點頭,“梁老師連抽煙的原因都跟别人不一樣。”
梁姿揚起下巴,假模假樣地附和:“沒錯,都是為了學習。”
又把下巴收回來,“當然了,練口語的方法五花八門,我這個方法最不健康。”
還費錢。
她又打了一個哈欠。
清澤輕歎了聲氣,問道:“我送你回家?”
“好。”
上了車,兩個人坐在後排。
一個左轉,出租車從河邊的林蔭路拐進了六區。
司機是個沉默的黑人大哥,一聲不吭。車廂裡放着法語廣播,女主持人正激動地播報着新聞:“就在今天,巴黎和洛杉矶一同入選為2024年和2028年的奧運會舉辦城市。我們剛才說過了,1924年的奧運會就在巴黎舉行。那麼,如果這座光之城能成功申辦2024年夏季奧運會,這将是一場非常有意義的百年紀念。”
2024,距離超現實主義誕生也有一百周年了。
那一年夏天,如果嚴格按照生日來算的話,她三十三歲了。
梁姿擡眸,對清澤說道:“忘了跟你說。”
清澤的目光依舊朝前,隻腦袋微微向梁姿這邊傾斜,耳朵靠近她,“說什麼?”
“你妹妹長得好漂亮。”
清澤笑了一聲,“她自己也這麼覺得。”
“你為什麼隻請了一個妹妹?”
“我是打算兩個都請,但是清成陌去給朋友過生日了,沒空。”
梁姿沉默了一秒,還是問了出來:“所以,你為什麼要請她們吃飯?”
聽見這句,清澤終于轉過頭,對上梁姿的視線,“我和梁老師說的,我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你?”
“等我回來?”
“嗯,等你回來。”
“我不是回來了嗎?”
“你累得眼珠都不轉了,”清澤淡聲說道,“梁老師可以先睡,到了我叫你。”
“不睡,你把我拐賣了怎麼辦?”
清澤面無表情地瞧着窗外,似乎不想接這個話茬,可過了幾秒又轉過頭來看她,開口道:
“梁姿,你把我拐賣了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