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樓一片寂靜,除了油畫花瓶跟酒店裡稍有區别外,連地毯都是一模一樣的同一塊,區别隻在于這個地方的看着更新一點,少了幾塊清洗不掉的頑固污漬。
燈光還是那麼昏暗,走廊也還是那麼七拐八繞,安安靜靜看不出半點異常的場景,卻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這樣落針可聞的死寂中,小青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他驟然聽見劇烈刺耳的雜音在耳邊轟鳴炸響,就像狹窄的空間裡同時有無數人在争吵無數野獸在吼叫,噪聲如尖針紮進他的耳膜在他腦子裡翻攪,眩暈裹挾着疼痛讓他連站立都很困難,意識裡接連響起數值檢定的提示音。
電梯抵達的“叮”聲像是鬧鐘,将這空間裡沉睡的某種存在吵醒,空無一物的走廊裡分明有什麼東西潛伏,在黑暗裡在陰影中在視力不可及的死角窺探着即将闖入此處的獵物,用人類無法聽到的聲音頻率激烈讨論獵物的品相如何,是否細皮嫩肉新鮮可口,又要誰來吃頭、誰來吃手。
“有東西……”小青忍着頭疼勉強蹦出幾個字,耳鳴到聽不清自己是否在講話。
老王離他最近,當機立斷把小青背起來,拿出繩子讓花花和甜甜幫忙把人綁在自己身上好空出雙手,又看向徐飲棠,“我們去哪?”
“2201。”徐飲棠一看小青的臉色,立馬把躺平大半天的徐二寶往小青臉上一摁開始刷靈魂撫慰,同時掏出了徐小乖丢到電梯門外,讓它徹底舒展身體伸出全部的觸手,把電梯廳一塊全面清掃一遍。
賽在口袋裡紙巾大小的徐小乖全部展開體積已經超過了半徑兩米,一眼看過去數不清幾十條的觸手翻卷舞動,觸手中心含着一塊足有人頭大小的肉塊,顫動着像極了變形扭曲的心髒,發黑發青的血管粗細交錯,肉塊頂端生着細密觸須圍繞的口器,裡面滿是利齒猶如一台高功率粉碎機,仿佛連鋼鐵都能碾成碎塊。
肉塊和觸手通體分布着豔麗的紅色和明亮的藍色,對比強烈極具視覺沖擊力,愈發顯得這怪物詭異違和宛如被強行拼貼進世界的外來物。
它僅僅是舒展開身體呆在那裡,都像是噩夢的邊界地獄的一角,不可細看,不可描述。
理智檢定的提示音與寵物技能使用理智恢複的提示音幾乎同時響起,但這并非舒适治愈的體驗,趴在小青頭上是如同發育不全的胚胎那般的詭異生物,令人聯想到殘缺畸形不忍直視的……嬰孩的模樣。
那是跟觸手肉塊截然不同的恐怖,與人類相似又分明截然不同的形态叫人不由自主地遍體生寒。
徐二寶肉紅色小腦袋上嵌着五顆大大圓圓的眼珠,咕噜噜前後左右轉動着看向每一個人,隔着一層半透明的肉膜射出詭異的光,一瞬間他們的大腦仿佛被粗暴分成了兩邊,一邊被恐懼撕扯到連思考都難以進行,另一邊卻被吞噬掉了全部感情似的心髒一空,強制冷靜了下來。
徐小乖和徐二寶都沒有在走廊裡察覺到有任何異常,沒有食物的香氣也沒有腐屍的惡臭,空蕩蕩的走廊就如同他們看到的那般什麼都沒有。徐小乖蠕動着觸手緩慢向前移動,盡量碰觸到遠一點的位置探查,身上剛剛沾染的腐屍粘液和受力破裂的膿包肉芽在地上留下肮髒粘膩的濕痕。
徐飲棠跟在徐小乖後面離開電梯,又學着小青之前的做法給隊友擋了下電梯門。花花往後退了一步示意背着小青的老王先走,她和甜甜負責給隊伍斷後。
兩個崽在走廊裡發揮出了牙縫裡摳肉沫的耐心細心也沒找到一星半點食物的痕迹,可小青耳朵裡嘈雜刺耳的噪音卻越來越響亮,同時一股惡臭也鑽進他的鼻孔,逐漸濃烈到幾如實質的液體膠質,叫他難以呼吸。
靠近……那東西在靠近……
一瞬間小青的身體痙攣顫抖,鼻子耳朵止不住地往外流血,呼哧呼哧拼命喘氣憋得臉色青紫。他勉強從背包裡拿出一顆藥塞進嘴裡,拼湊他能理解的任何一星半點線索。
相信隊友,他要相信隊友……
“影、女離開血血血不可以……不——救救救刀錢那筆不不殺了……殺了……”
有太多太多的聲音太多太多的氣味同時往他的腦袋裡灌,扯爛他的思緒綁住他的舌頭,把他所有的語言變成無法理解的亂碼。
小青隻能努力轉動全身上下唯一還聽指揮的眼球上翻、又看向腳下,如此重複着。他看着徐飲棠的方向,寄希望于徐飲棠能看懂他的暗示——進副本至今的配合證明他們的思路基本合拍,而其他隊友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經竭盡全力,即使看到了也沒有能力進行防禦或者反擊。
相信、他必須相信隊友……要相信……
徐飲棠看到了小青轉動的眼珠,他跟着眼睛向上看,又看向自己腳下。昏暗交錯的燈光下他的影子三三兩兩,鋪在地上如花瓣舒展。當他專注地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他的每一個影子都在擡頭看他。
影影綽綽,搖搖晃晃。
像一張巨口大張,要将他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