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第一次離開村子出去打工的時候,王老爹吧嗒着旱煙叮囑道:“咱們清清白白賺錢,堂堂正正做人。别人對你好,你得回報人家,但要是有人欺負你……”
曾經十裡八鄉聞名的街溜子王老爹磕磕旱煙,目露兇光,“就幹死他丫的!”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老王面對天台上一衆“人”等的教科書式職場PUA,不僅沒有被他們套住還插着腰瞪着眼張嘴就罵回去,從傻逼老闆的祖宗八輩問候到低能同事的子孫後代,三字經一套一套還帶單押,罵到最後天台上鴉雀無聲隻聽見老王激情澎湃的個人solo。
光是這麼罵了一頓他還覺得不夠解氣,又正好喝了幾瓶啤酒肚子裡漲,索性解開褲腰帶對着天台下頭的屍山血海痛痛快快尿了一泡,然後罵罵咧咧着“什麼玩意兒也敢跟你王爺爺大小聲”之類的混話,大搖大擺離開了天台。
沒有“人”敢阻攔他,天台下面的屍山血海發出凄怆幽怨的悲泣,隐隐又透着些解脫與羨慕的歎息,仔細看去天台上竟也有幾個“人”臉上露出放松的笑容,身形漸漸消散無蹤。
而老王……
“我直接回值班室睡過去了。”老王至今都想不通自己當年心怎麼會那麼大,天台上罵天罵地還滋了下頭野鬼一臉尿,居然一扭頭晃晃悠悠回到一樓值班室倒頭就睡,半點不擔心窗戶外頭有東西睡得又香又甜,一整夜連個噩夢都沒做,現在回憶這件事時也沒什麼心理陰影。
倒是每次都能把聽他講這個故事的人吓得不敢大喘氣,直呼他簡直是棺材裡撿回來一條命。
後來老王跟附近的老人打聽,才知道以前這棟樓裡好幾家公司都是黑心企業,員工每天007還要遭受上司的職權騷擾和同事的惡性競争,導緻接連好幾個員工精神崩潰半夜跳樓,從那以後每年這裡都會出現一兩起跳樓自殺或者失足墜樓的案件,那幾個自殺員工跳樓的天台也就成了夜班保安們的巡邏禁地。
畢竟是真的有人看見過天台上鬼影重重,帶着詭異的笑容注視着每一個敢靠近的活人,引誘他們跟自己一樣從天台跳下去。
不過奇怪的是,老王滋了那泡尿之後那棟大樓就再也沒出過墜樓案件。他也在幾個月後辭了這份工,跟着老家的親戚南下淮市轉行幹裝修了。
小青舉起杯子,對這個故事歎為觀止,“我敬你是條漢子。”
人要是想吓住害人的鬼,就必須氣勢比鬼更兇惡才行,不能有半點心虛要比鬼更不怕死,但凡有那麼一點點最細微的動搖,都會被趁虛而入迷惑心神。
要是老王現在還能有這種膽氣,在遊戲裡絕對前途無量。
老王端起杯子跟小青的碰了碰,搖搖頭笑道:“都是年少輕狂。”
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就有了不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牽挂,自然也就再也沒膽子跟年輕時候那樣豁出命去逞兇鬥狠了。
“謹慎是好事。”徐飲棠學着跟老王碰杯,分享自己在醫院學到的生存經驗,“太魯莽的總是最先死。”
雖然這次老王的故事沒吓到他的隊友們,但雷波一個鬼受到的驚吓就快抵上他們全部的份額,并且他隻對這個故事反應尤其激烈,之後小青講的狐狸挖墳的故事連徐飲棠聽着都有點瘆得慌,雷波卻反應平平俨然還沉浸在天台職場PUA的恐懼中。
畢竟他本人就是黑心企業職場PUA的底層受害者代表,超時加班被上司騷擾甚至得自掏腰包給公司做業績,熬得身體也垮了精神也垮了整個人不成人形,住在費爾大酒店也不是休假而是給客戶當三/陪——不帶陪/睡的那種,結果晚上吃飯被硬是灌酒灌到休克,等他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2232房間裡飄着的鬼了。
“我覺得當鬼也挺好的……”雷波小聲說,很滿足于現狀的樣子,“當鬼不用去上班,每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不搭理誰就不搭理誰,不會晚回兩分鐘消息就被上司罵得狗血淋頭,而且酒店裡的大家也很和善……”
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堂一樣的美好,光是每天可以睡八個小時就讓他快樂得不行,偶爾酒店裡的人來找他“幫忙”的時候态度也很客氣,一年就一兩次還能得到很多供奉。
以前他拼死拼活連保底工資都拿不全呢!
雷波一點都不想轉生,一想到活着時候的凄慘經曆,他就覺得與其要他轉世輪回不如讓他魂飛魄散。
雷波挺胸,露出甯死不屈的倔強神情。
“唔,這個我倒是能滿足你。”徐飲棠說着,僞裝成靠枕的徐小乖伸出根觸手跟雷波打了個招呼,從他身上蹭了口小零食。
它發誓隻是小小的一口,塞牙縫都不夠的一點點,雷波卻發出了被千刀萬剮一般的慘叫聲,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面對着猙獰的觸手恐怖的口器外加身體驟然被撕咬的驚吓,他整個人都變得瘋狂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
雷波喃喃低語,他的聲音嘶啞凄厲,青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塊塊屍斑瘀紫的瘢痕,見識過芙羅拉狂化的衆人立馬警惕起來,隻是還不等雷波狂化完全徐二寶就探出腦袋給他來了兩記靈魂撫慰,強行把他從瘋狂的邊緣一腳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