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轉個彎便是褚老帥在雲京的府邸,路上正好有間點心鋪子。關月大緻算過時辰,想着反正是要晚了,不如進去挑幾樣點心。
“出門前忘了給他捎份禮。”關月理直氣壯胡謅,“給他挑幾樣便宜的。”
溫朝笑了笑:“你帶銀兩了?”
“沒有,但你帶了。”
鋪子裡小二上前,被關月擡手攔了:“他煩我,還和阿祈有幹系。”
“褚小将軍?”
“嗯。”關月故作憂愁地歎氣,“他從小和我一樣,不愛讀書,褚伯父是個暴脾氣,一言不合就罰他抄書跪祠堂。我常幫着阿祈糊弄先生。”關月捋順了額前碎發,将它們别在耳後,“且我敢明目張膽和褚伯父對着幹,所阿祈特别喜歡我。”
溫朝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于是沉默以對。
關月請小二裝了一盒桂花糕,接過之後說:“在微州時我們兩一道爬屋頂。但微州帥府的屋頂似乎沒有斐淵家的穩當。”
溫朝試探着問:“塌了?”
“那倒沒有。”關月搖頭,“阿祈沒站穩,險些摔下去,我沖過去将他拽住了。我們是半夜偷偷溜去的,所以不敢叫喚,我又沒法子拉他上來,于是我被他一起拽下去了。”
她尴尬地咳了兩聲:“我摔在他身上,所以沒事,但阿祈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那時候我怕他以後都不肯陪我玩兒了,便天天找好吃好玩的玩意兒去哄他。”
溫朝颔首,言語間有笑意:“若單是這一件事,不至于讓褚老帥這般煩你。”
“阿祈才養好傷的那天傍晚,我們又翻牆去外面玩兒,剛落地便被好幾條狗追着滿大街跑。那時候整條街的人都在看我們,他們大多都認識阿祈。”關月認真道,“當時我就想,還好我不是微州人,否則以後都不敢出門了。我和他一起幹的壞事可太多了,不過一般是他受罰,好在阿祈不記仇。長輩看我兩玩得好,便開始亂點鴛鴦譜,想給我們定親事。我聽說之後去問過。我爹說,定親就是長大以後,我要每天和他在一起,還得住到微州帥府去。”
溫朝一噎:“這樣解釋倒也不錯。”
關月拎着兩盒糕點往外走:“我回去仔細想了想,每天和阿祈在一起沒什麼,方便我們玩兒。但住在微州就不大好了,豈不是每天都要見到褚伯伯?于是我找阿祈商量,發現他也不樂意。”
溫朝輕笑:“你在就不必讀書,他不是很喜歡你嗎?”
“嫌我太兇了,偶爾湊在一處玩兒可以,日日見不成。”關月嘁了聲,“人家喜歡溫柔端莊的姑娘,微州知府家的那個就很不錯。我和他不謀而合,每天在他們面前變着法兒鬧騰。當時我比他高一些,他打不過我。”
她清清嗓子:“那時候下手沒輕重,所以我……給他也咬了個牙印,從此我們就從裝作不對付,變成真的不對付,于是長輩便将定親的事暫時作罷了。”
原本默默跟在後頭的南星實在忍不住:“姑娘,你怎麼逢人就咬?屬狗嗎?”
關月立即剜了她一眼:“就褚伯父和阿祈,哪有逢人就咬?”
南星自顧自接着嘀咕:“你明明還咬過小侯爺……”
關月并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轉過彎,已能大略瞧見帥府的牌匾。
她揭了自己的短,當然不能放過溫朝:“你小時候應該很讓人省心吧?”
溫朝聞言笑了笑:“怎麼可能。”
“定州與我同齡的孩子,半數都被我打過。”他歎氣道,“時常有人拉着他家孩子上門,找我爹要銀子去看大夫。”
“看來全天下的小孩兒,都是一般的。”關月停住腳步,“我們到了。”
有人正在帥府門前等他們。
關月上前笑問:“你怎麼出來了?”
褚策祈先同溫朝見禮,轉而回答她:“父親怕你不肯進去,特讓我來等。”
方才磨蹭了許久的關月摸摸鼻子,暗歎褚老帥果然很了解她,随褚策祈朝裡走時一聲不吭。人到了正堂門前,她忽然生出幾分心虛。
隔着一道門,褚老帥依舊聲如洪鐘:“磨蹭什麼?進來!”
他的聲音讓關月下意識一激靈,畢竟小時候總被褚老帥教訓,如今聽見還是會怕。
她将糕點放在桌上,放軟聲音說:“我想您了嘛……别這麼兇。”
褚老帥相當不給面子:“少來這套。”
不等他說,關月便自行拉開椅子坐好:“那我以後不來看你了。”
“你這小丫頭。”褚老帥瞪她,“一點兒不知道要讓着老人家。”
“您上校場能大嗓門罵人、提槍上馬能打仗,我為什麼要讓着您?”關月理直氣壯,“我還打不過這個老人家呢。”
“得虧沒真成我兒媳婦,不然早晚被你氣死。”
關月不屑:“阿祈氣您的花樣可比我多。”
這話倒不假。
褚策祈沒遇見她之前是很聽話的,自從有了一起胡鬧的關月,他便越發能闖禍,并随年齡增長而一發不可收拾。
于是褚老帥剜了她一眼。
關月恍若未察:“您以後少天天對着兒媳婦吹胡子瞪眼,萬一吓着人家。”
“沒規矩。”
“為老不尊。”
一直沒出聲的褚策祈打開糕點盒子,自個吃了一塊之後遞給溫朝:“吃嗎?還得吵一陣呢。”
溫朝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