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猶豫一瞬,宋晚煙便抱着衣服進了浴室。
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己,晚上睡前不洗澡她要難受死。
簡單沖過涼,宋晚煙裹好睡裙,赤腳站在精緻透亮的鏡子前,擡手抽掉盤發的簪子。
絲綢般柔順黑亮的長發窸窣落下,鏡中的人似如出水芙蓉,粉妝玉砌,眉目含情,濃密的長睫懸着細小的水珠,輕輕一顫,便滾落下來。
分明兩人還什麼都沒有,眼前這幅情狀怎麼好像事後一樣……
一些不幹淨的念頭從腦海中飄過,宋晚煙被室内蒸騰的霧氣烘得面色一熱,推門走出去。
正前方闊大的涼台,透明玻璃門掩着,阻絕冬夜的涼意。
屋外夜色深邃,蒼穹星辰寥落,男人背影颀長高挺,寬肩窄腰分明可辨,懶洋洋地倚着欄杆,小臂探出外面,漫不經心敲落煙灰。
宋晚煙忽然又覺得自己有些不解風情,這樣一副厚重唯美如油畫般的景象,她第一反應竟是想問他大冬天嫌不嫌冷得慌。
聽見裡屋傳來的動靜,裴钰時按滅煙,挾着沉沉冷意推門而入,一擡眼,便撞進她神色古怪的眸子。
“又想鬧什麼幺蛾子?”
裴钰時腔中殘餘着涼絲絲的冷,與煙塵中滾過的沙啞,宛若細小沙礫陷入蚌殼。
宋晚煙自覺十分無辜。
她難道不是一直都很識相麼?哪裡鬧幺蛾子了。
“你要不要……吃點兒感冒藥預防一下?”
裴钰時欲去浴室洗漱的動作一頓,停在宋晚煙跟前。
女孩子睫毛輕顫着,因為眸眼上擡,眼尾自然翹起,瞳仁晶瑩玉潤,鋪滿認真的關心。
宋晚煙撇出無害的扮相,隻差開口賣冤。
——我可什麼壞心思都沒有,關心一下你的身體健康而已,你不要誤會好人。
裴钰時接收到她目光中的意味,不知是笑是氣,氣音輕輕淡淡哼一聲,沉着嗓:“行得很。睡你的覺。”
啧,不識好人心。
宋晚煙識趣地不再搭理他,自顧自爬上床掀開被子躺進去,扯了扯被角蒙住臉。
外面不時傳來聲動靜,沒多會兒“啪”一聲輕響,房間陷入黑暗。
視覺被剝奪,其餘感官便無限放大。
比如包圍在周身,被子、床單與枕頭上淺淺淡淡的伽南熏香,絲絲縷縷纏綿着鑽入鼻腔。
比如即便被蒙住雙耳,依舊能依稀聽聞的,不屬于她的,清淺悠長的呼吸聲。
宋晚煙沒有半分睡意,黑暗中睜着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往上蹭了蹭,拉下被子,翻了個身。
“睡不着?”
半夜安靜的空間忽然聽到說話聲無異于發生鬼故事,宋晚煙心跳克制不住落空一拍,驚魂未定往對面望。
視線已經慢慢适應黑暗,宋晚煙隐約能看到對面沙發上蓋了一角被子平躺着的模糊人影。
沙發很寬大,但裴钰時的身量躺在上面還是顯得有些逼仄。
“……你不是也沒睡。”宋晚煙小聲反駁,在空寂的房間裡,聲量都不自覺降低許多,顯得有幾分乖巧。
裴钰時動了動,屈起一條腿,淡哂:“給你塞這沙發上試試能不能睡了。”
宋晚煙讷讷,裝作自然地轉移話題:“那你怎麼知道我沒睡的。”
她還特意放輕動作,生怕把這活閻王弄醒了。
“來這過夜的姑娘,晚上沒一個睡得着的。”許是沙發确實睡着不舒服,他一貫矜貴的嗓音透出一點憊懶倦怠。
感情他這是帶過的人太多,處出經驗來了。
宋晚煙猝不及防噎住,腦海中又浮現出今晚試探的結果。
曾經以她這麼多年身處上流圈,又混迹娛樂圈得到的結論,就像江媛所說的——男人基本盤,對于主動送上門的女人視而不見的男人,要麼心有所屬專情不移,要麼不行,要麼就是同性戀。
偏偏她幾乎将自己送到他嘴邊,他還能無動于衷。
從上次在周姨小店裡聽他說自己對女孩子的身體沒有興趣時,她就在懷疑,直至今夜猜測被證實。
她倒是不懷疑他故意吊着她之類,幾次見面,如今她也隐約摸到了些他的性子,若是想戲耍她玩弄她,那他大概是會明晃晃地把自己的戲谑寫在面上,懶得遮遮掩掩故作假象。
就像第一次,他明目張膽地在她面前擺弄那串佛珠,引得她惴惴不安了好長一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