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作了這兩個動作,戰鬥已經分出勝負。面對春妮的那個人顯然是個格鬥高手,他忽然撤出另一隻手,趁門闆平衡被打破的那一瞬間欺身而上,抓住另一人的頭肩就是幾下肘擊,那人腦袋歪倒在一邊,身體往下沉去。
勝利方毫不戀戰,踢開人就勢翻身上闆。春妮看見,門闆上,他腿上那雙及膝的軍靴淋淋滴着水,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
春妮反手就是一槳,不退反進,小舟如離弦之箭,向剛剛戰鬥的地方射來!
這個人想殺她,他還有了扇門闆,絕不能讓他活着威脅自己!
春妮兩槳下去,兩邊的距離拉近了一半。
但就在這時,她又聽見了一聲“咔”。
春妮卧倒之後,半晌卻沒聽見第二聲槍響,擡頭一看:那人卧在木闆上,兩手兩腳烏龜腳似地在水裡倒騰,離她已經不到兩米遠。他的槍就放在旁邊。
兩人視線相對,他興奮地咧開嘴,仿佛這個比豆芽粗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這樣的小女孩,他在華國見過很多個,她們膽子非常小,隻要吓一吓……
春妮眼睛沉下去,聽着水流的聲音,掏出匕首,将呼吸放到最低。
一分鐘後。
将這人屍體踢到一邊,春妮呼出一口氣,向另外一人沉沒的方向看去。
現在離得近了,春妮已經能看清被她殺死那人的衣裳式樣,淡黃色的呢絨制服,這是一個倭人。
另外那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政府軍。
末世學校不會專門開設曆史這種不實用的科目,春妮最多隻知道華國建國年份,記住幾個重要事件發生的年份已經算她學識淵博了,她所有對政府軍的印象也都來自于這一世。在鄉下見多了這些灰皮狗勾結鄉紳,借剿匪的名義魚肉鄉裡,春妮對他們沒什麼好感。
這幾年縣裡征丁一次比一次頻繁,原本每個鄉都是拟定好的名額,但家裡有錢的,塞錢就不用去,那空缺出來的人數便要由其他人家頂上。她們村裡王地主家人最多,七親八戚占了起碼村裡的四成人口,他又在縣裡有關系,每次征丁,其他人家必須填王家人的坑,遭的是雙倍的難。住她隔壁的江婆婆,生了四個兒子,全被拉上戰場,前面三個都沒回來。今年到江四叔時,政府軍說得好好的,家中獨子不征,事到臨頭,卻以她有孫子養老為由,硬把江四叔拉上了軍車。
江婆婆孫子一個八歲,一個三歲,兒子走後,幾個兒媳婦死的死,改嫁的改嫁,留下江婆婆祖孫,老的老小的小住在茅草房裡苦挨日子,還不知道明天在哪裡。如果江婆婆藏好她送的那幾床棉被,也許他們可以順利熬過冬天。
但别人再壞是别人的事,這個政府軍救了她。
春妮把人扯出水面時,發現他從右臉到右肩都是血,受傷應該不止一處。但他隻隔着衣服,用根布條在肩膀上草草包紮止住了血。
即使他仍然有呼吸,但身受重傷,又不知在髒水裡泡了多久,想活下來仍然很難。
春妮脫下他的衣服他也完全沒有反應,隻有她揭下他傷口上的布條時,他傷口附近的肌肉猛地抽動一下,眼睛睜開了一線。
“往東走。”他聲音極其沙啞,像是傷到了喉嚨:“有……地方……治傷。”
春妮決定先聽他的。她喂那人喝了點淡鹽水,又塞了顆麥芽糖讓他補充體力,最後劃船遠遠避開這一塊的戰場。劃了大約半個鐘頭,遠遠的,一頂坡狀黑色房頂出現在前方。
那房頂下直插着一圈白瓦瓦的牆,像是一棟被泡了一半的小洋樓。
“是不是那裡?”春妮拍了拍他的臉。
他用力撐開眼皮,看到房頂的那一瞬間,他嘴唇褪去了最後的顔色:“這樓有三層高的!”
春妮默然片刻:“也許樓裡的人在洪水來臨前就逃走了?”
“去,去看……”他腦門沁出汗珠,說不出完整的話。
“姐姐,還沒有好嗎?”夏生一直蜷在船艙裡沒出聲,春妮差點忘了他。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周圍這樣安靜,他的話立刻有了回應:“外邊有人!有人來了!是誰在外邊?”
春妮低頭看那人。
“三十五軍成永平。”
春妮大聲傳話。
小洋房的騷動聲更大了:“是不是成營長?成營長,我是三連的李二毛!我就說我們營長不是那種人,他不會丢下我們自己跑的。”
其他人也紛紛叫起來:“營長,我前天聽見有爆炸聲,你們先前是不是碰到了倭人?”
這些人不等春妮回話,七嘴八舌先交代了自己這邊的情況。
這時,一道尖細的女子聲音穿透這些男人的嚷叫:“成營長,咱們的藥全泡了水,您這裡有藥沒有?”
成永平沉默片刻:“先靠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