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生扭着春妮不放:“姐姐,我不走。”
春妮哄他道:“不怕的,姐姐就在外邊,你睡一覺就好了。”
夏生小臉上還挂着淚珠,執意問她:“那你跟我說,爹是不是真死了?”接連經曆親人的去世,他已經對“死”這個字有了深切的恐懼。
春妮隻好去看阿梅,看來不給他個答案,夏生是不會甘心的。
阿梅露出了苦惱的神色:“姑爺很長時間沒回來,應該是真死了吧。”
夏生扁了扁嘴,春妮拍拍他,闆下臉:“阿梅姐,你可要想清楚再說話。我弟弟人小,他會當真的。”
“那我一個下人,打哪知道呢?小姐說姑爺死了,那就是真死了吧。”
老實人有老實人的好處,阿梅很快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原來海城淪陷後,渣爹覺得倭人可能早晚會對本地富商動手,便跟秦惠君商量,将茶葉生意轉移一部分到其他地方。
秦惠君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答應了。渣爹先去的是港城,結果沒到一個月回來,說是他們乘的船遇到大風被刮翻,渣爹好不容易撿條命回來,帶的所有财物卻全部喂了魚。這事報紙上也有報道,秦惠君隻能自怨倒黴。在家歇了數月之後,因為接連傳來城中富商遭到失蹤綁架等事,不用渣爹再勸說,秦惠君也着急了。
她這回沒讓渣爹插手,自己選定了雙城,說好讓他先去探路,略作安頓之後,她再動身去跟他彙合。渣爹走後,現在好幾個月過去,他音訊全無。
阿梅說,這些天秦惠君脾氣越來越壞,雖然仍沒收到消息,但每天話裡話外都在詛咒渣爹死在外邊,以前的店也關了兩家。
話說回來,一連出門兩次都不順,這麼巧,連春妮都懷疑渣爹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事,畢竟他是有前科的。依靠老婆嫁妝發了家,轉眼就攀上曾是海城名媛的秦惠君,連老娘兒子都能狠心丢在老家不管不問。這樣的人,做出什麼沒心肝的事都不稀奇。
秦惠君這樣要臉的人,難怪不肯留下來親自跟她掰扯。
春妮問:“那我兩個月前寄過來的信,你們收到了嗎?”
兩個月前堂叔家的兒子差點把夏生推到河裡淹死,盡管堂叔一家堅稱是小孩子玩鬧沒注意出的事,但她娘死後,姐弟倆遭遇到的種種事故,讓春妮不得不多想。就是這件事,促使春妮下的決心到海城來投奔渣爹。來之前她先寫了封信,看來因為戰争之故,多半是沒收到的。
阿梅說:“大小姐,你忘了,我不識字?我也沒聽我們小姐提過,應該是沒收到吧?”
該問的都問完,春妮也不是那不識趣的人,問阿梅:“秦小姐一般什麼時候回來?”
“這可難說。我們小姐這陣子每天都回來得晚,有時候一晚上回不來也說不定。”
春妮隻能拉着夏生先告辭:“那我改天再來。我爹的事,我得親自聽秦小姐的說法。”
送春妮出門時,阿梅總算想起來問一句:“哎呀,大小姐,你就這麼走了,會不會沒地方住呀?”
她見春妮回頭似乎在往房子裡頭看,吓得忙說:“我意思是,你要是沒地方住,去閘口路那裡呀,那裡好多租房的。”
春妮沖她笑笑,轉身拉着夏生離去。
阿梅站在門邊,看着一大一小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這麼點的小毛頭,在海城這種地方,往後可怎麼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