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吉拉面包房第一爐面包的香氣鑽進小樓中時,除了上班時間跟其他人不一樣的金小姐,該出門的差不多都出了門。
朱先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也提着公文包預備下樓,隔壁的房間開了門。
“朱先生,請等一下,”顧春妮拿着已經展平整的報紙:“我想問問您,報紙上的這則消息,您還記得怎麼登的嗎?”
朱先生随意瞟了眼,不在意道:“不用信,肯定是假的。”
春妮:“……”她簡直懷疑朱先生連标題都沒看清。
朱先生又推了推眼鏡,耳朵又紅了:“鄙人不才,就在這間報館裡就職。寫報道的人我也認識,他這些天沒出過海城,怎麼可能知道千裡之外的事?”
春妮算是開了眼:“這……這麼大的事都敢瞎編,這也太……”想起朱先生在這裡工作,到底不好說得太過分。
朱先生倒是沒什麼忌諱:“我們報館的大股東是倭人,倭人的報紙能有華國什麼好話。顧小姐不用太當真。”
春妮:“……”
“都是找口飯吃,咱們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朱先生想起來給自己辯駁兩句:“我負責的是文學版面,薪俸是比不上那些大記,但至少不用昧良心說話。”
他又說:“海城報紙很多暗地裡都有倭人控股,想在這一行幹,很難避開這種事。”
春妮估計他是心裡尴尬,裝着很懂的樣子點點頭:“倭人狼子野心,咱們要養家糊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朱先生就笑起來:“正是這個道理。顧小姐怎麼想起來問這事?”
春妮就把她一路逃難的事情簡單說了兩句,這回輪到朱先生大開眼界:“想不到顧小姐的經曆這麼曲折。你當天真沒記錯,洪水是無緣無故下來的?”
這話春妮已經跟無數個人說過,正想照套路跟朱先生再說一遍,他卻取出懷表看了看,開始拔腿狂奔:“對不住,我得去上班了。顧小姐,你這事是有點不一般,咱們改天再聊,改天再聊!”
告别朱先生,春妮收拾收拾也要出門去。
昨天去了倭人的地盤,她今天預備先去英國人的地盤轉轉,看有什麼機會。
這次她不準備帶夏生去,反正同樣不會走遠。她把老家秀才給夏生開蒙的那套書拿出來,給他布置了寫十張大字的任務,囑咐他一個人在家,誰敲門也不能開,甩甩手一個人輕松下了樓。
下樓的時候,金小姐的房間門終于開了。她穿件香槟色絲綢吊帶睡衣,外頭披一條印花晨褛,香肩半露,正倚着門吞雲吐霧。
經過她時,春妮禮貌地對她點點頭:“金小姐起床了。”
金小姐挑挑眉尖,很詫異:“是你啊,小妹子。這麼早,是真在紗廠裡找到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