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拉太太的小兒子跟夏生差不多大,也還沒有上學,這些天兩個小家夥有空總湊在一起玩。
吉拉太太被鬧得不行,粗起嗓子叽哩呱啦一陣好罵,小家夥總算安靜了下來。
春妮微微一笑,放松了一些。
“好看吧,”朱先生取來梯子爬上房頂:“躺在這上邊,感覺星星好像都離得近了些。”
春妮到底見過大世面,看過幾眼,便失去了新鮮感。她招呼朱先生:“上邊怪危險的,朱先生下來吧,不用在上邊睡。”
“沒關系,我經常晚上躺在上邊,都習慣了。你跟弟弟快先睡吧。”
春妮也的确是乏了,她把夏生按到席子上,上下一頓好搓,給他上完痱子粉,按着他一齊躺了下來。
樓下曬台孩子們的打鬧不知什麼時候也停了下來,兩對夫婦的說話聲漸漸低下去,風也靜了,鳴蟲兒好像也歇了下來,萬籁俱靜——
春妮卻依然睡不着。
她能聽見朱先生在樓頂上踏着瓦片來回走動,能聽見朱先生房裡那台風扇電機嗡嗡地叫,還能聽見……
春妮翻了個身。
朱先生踩着梯子下了樓,他刻意放輕了聲音,但在春妮耳朵裡,就和樓下于先生的呼噜聲一樣沒分别。
“顧小姐,顧小姐?”他壓着嗓子叫了幾聲。
都這會兒了,還叫她幹嘛呢?
春妮正抓緊時間醞釀睡意,實在不想再起身,裝作沒聽見,哼哼唧唧呓語了一聲。
他又叫了兩聲“夏生”,夏生早睡得跟小豬似的,更不會答他。
春妮感覺到,他在門邊站了會兒,進屋關上門,扭亮台燈,仿佛還将電風扇的風向向他們的方向調整了一下。
現在都快十二點了吧?他忙活啥呢?
春妮的好奇心很快被滿足,房裡傳來一串綿軟軟的歌聲。是朱先生打開了電台開關。咿咿呀呀的“夜色茫茫照四周,天邊新月如鈎”中,朱先生展開了紙筆。
當記者都這麼拼,大半夜的還寫稿子?
春妮打了個呵欠,她的睡意終于來了。
她早就想說,這個年代的歌真的很适合催眠,有錢了她一定也買個電台,聽聽歌催催眠什麼的,改天得問問朱先生,他聽的什麼頻道。
尤其歌聲之後,“哒,哒哒,哒”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聽上去更……
不是,這聲音,它有點熟悉,像,像——
摩斯密碼!
春妮霍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