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聞煥章不歡而散後,趙淳楣心情一直不太好,萬幸最近作坊效益不錯,銀錢又如流水一般朝自己湧入,日漸豐盈的荷包稍稍撫平了内心的煩悶。
處理完手頭的急事,趙淳楣想起來之前與魯智深約好了要聚一聚。剛好張三李四他們也領了第一個月的薪水,對于魯大師和趙老闆,閑漢們有着不盡的感激,當即表示這頓飯一定要他們請。
趙淳楣也沒掃他們興,而是笑着點頭,一行人坐着牛車來到了熟悉的郊外,然而才剛到門口,就全部呆住了。
隻見原本好好的茅草房被付之一炬,徒留下遍地焦土。
“師父!魯大師!”張三李四一下子就慌了,拼命叫喚魯智深的名字。
此時幾個附近的菜農走了過來,幾人連忙上前詢問。
“哎,還不是那高俅害的,據說魯師父因為護送林教頭上路,惹怒了高太尉,前幾天有官差來抓人,魯師父把他們打跑後,估計是覺得這裡不能待了,便連夜離開,走之前還将此燒了個幹淨。”菜農們長籲短歎,魯智深為人仗義又公正,大家都很喜歡,然而就這樣一個人,卻因為路見不平被逼得無處容身。
閑漢們聽完破口大罵,對高家一夥恨得牙癢癢,而趙淳楣卻愣了神,她倒是把這一處給忘了。
水浒中對魯智深的描寫集中在前半段,從救林沖後許多劇情一筆帶過,如此弄得趙淳楣也有些記不清對方怎麼上的梁山。沒想到,前陣子匆匆一面,竟也可能是永别。
深深歎了口氣,與周圍人隻會了一聲,便獨自回到城裡。
雖然在東京打下了一份偌大的家業,但其實趙淳楣能說話的人并不多,魯智深算是其中一個。對于這位熱衷路見不平的大和尚,她不光因為原著描寫而喜愛,更多的則是兩人相處過程中,被人格魅力折服,真心與其相交。
然而現在,連他也走了……
有那麼一瞬間,趙淳楣突然覺得有些茫然。
無奈地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别去多想,魯大師福澤深厚,上梁山後還有一番建樹,最後功德圓滿,算是水浒中最好的結局之一了。
這般安慰着自己,趙淳楣總算舒服了些。瞧瞧周圍,覺得反正順路,不如去生煙閣将已經做好的玉器取出來。
看着眼前巧奪天工的擺件,趙淳楣感歎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痛快地付了尾款,小心翼翼地将其裝進盒子裡,之後抱着東西離開。
出去的時候剛好看見前兩天因為難楊志被抓進大牢的混、混牛二,他看上去毫發無損,跟之前一樣在鬧市中橫行霸道。
周圍被砸了攤位的小販點頭哈腰地反對牛二賠禮,因為走得慢被踹了一腳的老者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路過的女眷們紛紛戴上面紗,隻擔心自己被人盯上……
趙淳楣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話,緊接着又低頭看了眼手上沉甸甸的昂貴禮盒,最終一咬牙,選擇轉身離去。
打從早上出門,天空就陰沉沉的,東京的夏天極為炎熱,現在更是又悶又潮濕,趙淳楣覺得自己好像被放進了汽車的後備箱,心中煩躁極了。
她一路快走,妄圖擺脫這種焦灼的情緒,最後幹脆不顧旁人的詫異的目光,小跑了起來。
等到家門口,少女已經鬓亂钗橫,氣喘籲籲。身體上的疲乏暫時掩蓋了内心的郁悶,趙淳楣略微整理了下衣襟,剛要推門而入,隔壁的張貞娘叫住了她。
“趙小娘子,你讓我幫着準備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要不要來看看?”張貞娘經過周圍人的開導,這段時間明顯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還是不出門,但已經能在家中與丫鬟錦兒一同操持些家務。
趙淳楣聽此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點頭進了隔壁。
來到張貞娘卧室,少女四處張望了下,有些好奇地開口道:“張教頭呢?怎麼就你一個?”
“爹爹多年的老友突然尋他相聚,還說想念錦兒的手藝,我便讓他們一起去了。這些日子他為了我忙前忙後的,也該放松放松。”張貞娘一邊溫柔地給客人倒茶,一邊從櫃子裡拿出一塊薄如蟬翼的絲布。
“好久沒做了,手藝生疏不少,趙小娘子看看怎麼樣,如果不行我再拿去改改。”
趙淳楣接過絲布,被上面精美絕倫的圖案驚豔,不由感歎道:“不愧是‘一寸缂絲一寸金’,姐姐有這般手藝,要是出去接活京中的繡娘們豈不是都要丢飯碗。”
缂絲,是一種中華傳統的絲織工藝,因外形“承空視之,如雕镂之象”故得此名,其織造工藝十分繁複,所以價格也非常昂貴。張貞娘從小在閨中就擅女紅,她自己也喜歡這些,隻不過因為與丈夫林沖都生活富足,不用靠這些賺錢,再加上成婚之後一心撲在家庭,手工什麼都也就放下了。
趙淳楣買了如此昂貴的玉器,自然想要個華麗一些的包裝,張貞娘在得知後自告奮勇地提出自己能提供缂絲,想來想去,确實沒有比這個更雅觀精緻的了。
趙淳楣拿出玉馬,用絲帕将其蓋住,果然,氣質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就是價值五千貫的擺件嗎?”張貞娘有些好奇地望向玉雕,半天,搖了搖頭,“我這水平是鑒賞不出了,好看确實好看,但用一套房去換未免太昂貴了。”
“自然不光是這樣,”趙淳楣笑着讓她過來,指着一處馬蹄道:“這裡有個蓋子,打開後可以往裡面倒水,若是熱水,馬身就會變成青綠色,若是冷水則會變成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