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喜歡還是讨厭。
所以能讓辛君岐這麼毫不避諱地顯示他對自己的厭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突破吧。
等居宴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辛君岐已經已經進了電梯。
他慌忙伸手擋了擋,從側邊擠了出去。
電梯門快合上的時候,他又朝裡頭看了一眼。
辛君岐臭着臉站在前面,範婉沁依舊是那副驚異的表情,仿佛有些戒備地打量着他。
居宴抱緊懷裡的資料,朝着會議室走去。
安靜的電梯裡最後隻剩下兩個人。
範婉沁還沒回過神,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發呆。
良久之後,她張了張嘴,“他……他是……”
剛開了話頭,還沒說完,就被站在前面的辛君岐不耐煩地打斷,“閉嘴。”
太冷的語氣讓範婉沁清醒過來,嗫嚅着嗯了一聲。
差點忘記,那人不能提。
*
今天下班的時候有些晚了。
居宴背着斜挎包,乘地鐵到了西街口。
下了地鐵後他在附近走了幾個來回,愣是沒找到那熟悉的面館。
仔細地看了眼周圍的店鋪,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記憶裡的面館位置,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家全國連鎖的麻辣燙門店。
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門面,居宴站了大概有一會兒,才慢慢接受事實。
他努力忘記自己曾經死亡,生活卻還是會有太多的細節反複提醒他這憑空逝去的五年。
居宴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天空突然開始飄雨。
細密的雨絲落下來,他蓦地想起,似乎快到清明了。
地面很快就被濡濕,原本灰色的地磚變成黑色,烏雲壓得低低的,天色也變得灰蒙。
居宴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消了吃飯的想法,打算重新坐地鐵回宿舍。
在意識到清明快要到來之後,居宴有些恍惚。
說起來好笑,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墓地在哪裡。
這也是一件大事啊。
居宴這麼想着,側過臉看向車窗外被大雨沖刷着的城市。
車窗外的雨滴聲淅淅瀝瀝,車内的報站聲有條不紊,耳機裡放着很久以前就一直愛聽的歌。
到了十字路口,公交車慢慢停下來。
居宴透過車窗,看着不遠處的兩個穿着校服的少年,漫天的雨幕下歪歪斜斜地共撐着一把傘。
不合時宜的,居宴忽然想起高二的某個周五。
也是一個突然的雨天。
因為沒帶傘,所以下課鈴響的時候他沒急着從教室出去,隻是坐在座位上望着教室窗外的大雨。
心裡盼着等雨小一些,再回去。
可惜這場大雨不太給面子,一直等到天色暗下來,雨還沒停。
整個校園變得安靜,仿佛隻剩下窗外的雨滴聲。
居宴看了眼時間,認輸地收拾好書包,走出了教室。
走到一樓走廊的時候,他停下來,看着外面的大雨。
凹凸不平的路上已經積起了雨水,随着不斷落下的雨滴泛着漣漪。
他應該站着發了許久的呆。
直到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同學,你沒帶傘嗎?”
那是記憶裡辛君岐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居宴轉過頭,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少年,頭頂是暗暗的燈光,身後是藹藹的雨幕。
就算是陰天,有些人好像也會發光似的。
居宴看着他柔軟的笑意,下意識地點點頭。
“一起走吧,我帶了傘。”辛君岐舉了舉手裡的傘。
是俗套的情節,但那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到現在依舊記憶猶新。
在居宴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被辛君岐攬着進了傘下。
高二的時候居宴還沒拔高,矮了辛君岐快一個頭。
對方輕松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居宴低頭看着腳下的路,覺得雨滴砸在傘面的聲音仿佛與他心髒跳動的聲音一樣,一樣得沉。
辛君岐話不多,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在雨幕裡走着。
教室通往校門口的路有些長。
走到一半的時候,這場下了快兩個小時的大雨終于漸歇,雨勢小了很多。
居宴一直低着頭,想着應該怎麼道謝。
辛君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仿佛是一道符咒,讓他什麼話也說不出。
兩人走到校門口的時候。
居宴暗自吸一口氣,正想要開口道謝。
一邊的辛君岐卻突然收下傘,指了指兩人正前方的天幕,“看,彩虹。”
居宴順着方向看去。
不遠處的天幕天光半洩。
一道弧形的、半透明的彩虹架在暗雲之間,七彩絢爛的顔色,好像融化在雲裡,夢幻的不可思議。
他和辛君岐就這麼并肩站着,一起仰着頭看着天上的彩虹。
最後打斷兩人的是車子的鳴笛聲。
辛君岐先反應過來,把手裡的傘遞給居宴,“這傘你拿着吧,萬一待會兒還下雨,我回去了,再見。”
居宴下意識地握住他遞過來的傘,看着他小跑着向轎車的背影,急急地說了聲謝謝。
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十字路口的紅燈跳綠。
公交車緩緩啟動。
站在路口的那對少年也邁開步伐,慢慢朝前走去。
居宴收回視線,也停止了腦海裡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