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莫哄你幹娘了……”王婆擺手,“你幹娘不似孔夫子,看這事也不消三智五猜,一智就猜着十分,壞了!”
“那西門慶從前不知道送了多少金銀給老父母,如今你把那西門慶告了,老父母少收多少銀子?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怎麼還要讓你做小官?”
王婆見潘鄧不答話,就默默低着個腦袋收拾衣裳,就跳下躺椅,蹬蹬走到他身邊,“你可知道以後要幹什麼?若是做個壯丁,快手,腳力,叫你出苦力也就罷了,咱們花些銀錢也好使,如今卻你做了押司,不小的官!以後指不定在哪等着你呢!”
潘鄧去别個屋裡取東西,王婆便也在後面跟着,“……那縣太爺明面上不好處置你,你進了衙門,到了他們當官的地界,找兩個錯處不是輕而易舉?到時候下了大獄都是輕的,真要是入了什麼圈套,他這是把你架到火上烤呢!”
潘鄧又回到院子裡,把東西放進行李包,“幹娘沒聽見縣令大人給了什麼指示?”
王婆被問住了,她還真沒聽見。
“叫我幾天之後啟程,去那竹口村,催繳稅錢呢。”
“什麼!竹口村?”
潘鄧點點頭。
“那個村民殺了收糧官,跑到梁山上落草那個?竟叫你去那!”
“哎呦!完啦!”王婆一個大抽氣,扶着腦袋,暈倒在了躺椅上。
*
天色黃昏,潘鄧剛剛拜别了馮主簿。
主簿今天得知了自己的兄弟作了押司,興緻很高,多飲了幾杯,硬是要親自送他出門,到了大門口還要再安慰他一次,“莫慌,他氣頭上,咱們不好辦事,過了這一陣随便怎樣由不得他了,嗝……兄弟且忍這一陣……”
說着話一個趔趄,潘鄧連忙攙扶,沖着他身後的人說,“叫你家家人來。”
馮主簿又自己站起來了,“不妨事,潘兄弟,記住為兄說的話,去了那,什麼都不用管……等我消息,十天八天叫你回來,咱們哥倆,在這陽谷縣,安安分分的當他個幾十年縣吏!哈哈哈哈哈……”
潘鄧聽他笑得開懷,也沒忍住無聲笑了起來,都說“官不如吏”,指的就是在基層政治中,雖然官員的職位比小吏高,但小吏往往掌握着實際的權力和資源,因為他們直接參與各種工作,這一點在縣級政府中尤為突出,俗語皇權不下縣,便是如此。
這陽谷縣令居然想靠着這一手來折磨他,不得不說這就是科舉出身的官員的底氣吧!
潘鄧拜别馮主簿,回到家的路上不禁想到,若是他真能自此做個小吏,在這縣裡面也能過上舒舒服服地生活了。
正在這時,見到小郓哥尋他。
“潘哥,王幹娘叫我找你呢!”
潘鄧一凜神,“發生什麼事了?”
小郓哥過來,和他并排着走路,“王幹娘叫你回家,今天你家茶館來了兩位貴客,說是淮上來的客商,往年都來,是兩個體面人,大财主,王幹娘叫我帶話給你,要你好好答對,多個朋友多個生路呢!”
潘鄧這才想起來,原來是原著中要把王婆的幹兒帶走的那兩個淮商來了。
*
自從得知幹兒當了那勞什子押司,王婆新衣裳便收起來了,新抹額也不帶了,人也不如之前瞧着精神氣足了,穿回了她的粗布木钗,見潘鄧回來,從店裡面走出來迎他。
“小兔崽子,跑哪去了!”說完才想起來,幹兒這差事雖然不怎麼樣,好歹也是個小官了,以後不能再這麼說,便又有所收斂,瞪向小郓哥,“……怎才把你潘哥帶回來!”
小郓哥,“?”
王婆拉過潘鄧的手臂,“你可看好了……”
潘鄧朝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兩個男子在屋中飲茶,一個明顯穿的更好些,四十多歲年紀,身穿灰綢衣,袍上繡銀絲,面目周正,身材健朗,儀表堂堂。
與他對坐的男子則是身穿茶褐綢衫,戴一頂萬字頭巾,腳下是油膀靴,生的闊臉方腮,小眼大耳,面目有些醜陋。桌上除了茶碗還有酒盅,擺了一些吃食,顯然是王婆别處買來招待的。
“那個俊的,姓李,叫李大官人,那個醜的,姓杜,是那李大官人家的管家,也得叫杜官人。”
潘鄧心頭一亮,這莫不是水浒中的李家莊莊主,撲天雕李應,和他的管家鬼臉兒杜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