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被馬車摔個跟頭的韓長安手忙腳亂地攀住窗沿,瞬間在自己的人生計劃中又加了一條:修路!
這一晚,對那幼童而言格外難熬。
先是熱地像火烤,接着又冷地直哆嗦,胳膊還疼地像是又被人捅了好多刀。好不容易掙紮着撐開眼睛,就看飄飄忽忽的鬼火下,有個長的跟那壞蛋一模一樣的人影拿着刀正把他的肉一片片地割下來,一邊吃一邊直嚷好吃好吃!他怕極了也痛極了,想跑,可卻怎麼都跑不了。……原來,這世上真有會吃人的魔鬼!
“柴叔,救我,救我……”幼童嗓音嘶啞地哭喊了幾聲又暈了過去。
“嘿!這小子還挺有勁!”眼見幼童昏厥,六叔便松開了摁住他身體的手掌。
韓長安熟練地将縫針的絲線打了個結,亦是萬分慶幸。“還好還沒爛進骨頭裡,不然這胳膊就廢了。”
他一面說,一面低頭仔仔細細地觀察幼童的眉眼。小朋友長得眉清目秀的,擰起的眉間掩着一抹輕郁,頗有種風流不隽的味道。教人一看便知待他長大成人,必定是個要無數女子為之心碎的憂郁美男。倘若就這麼殘廢了,那就太可惜了!
六叔卻沒有韓長安這麼顔控,他隻關心韓長安這一手救治外傷的本事。“長安,你這治外傷的辦法是從哪學來的?”
——從實踐中來。
韓長安随口答道:“我師父是獵戶,上山打獵有點皮外傷是常事。幫他治傷治的多了,自然就會了。”
“這孩子還有救嗎?”不等六叔多問,剛從隔壁房間踱出來的李承宗也輕聲發問。
韓長安伸手摸了摸那幼童火燙的額頭。“看今晚燒能不能退吧,别燒壞了腦子就好。”說着,他随手拽過被子給那幼童蓋上了。
李承宗一介文士見不得血,方才見韓長安動刀動剪的,那幼童又叫地跟殺豬一般,他心中委實不忍,隻得躲了出去。如今這幼童的傷處處理完畢,已然精疲力盡地入睡,李承宗終是定下心來。他左右一望,即刻就注意到了韓長安方才用來清洗傷口的酒精。“這酒精……”
“是用糧食釀制的,可以消毒,就是做起來比較麻煩。”韓長安又答,他委實不想熬夜給兩古人上生物課,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夜深了,舅舅、六叔,還是早些歇息吧。”
李承宗一看天色已是漏盡更闌,隻得摁下好奇心,讓差點被馬車颠吐又馬不停蹄忙了一個晚上的韓長安先去睡了。
一夜好眠,韓長安伸手摸了摸那幼童的額頭,注意到他已然退燒這才松了口氣。
接着,他按以往的習慣穿衣起床去院子裡打了一套軍體拳,然後便拎起牆角的水桶幫他那簪纓世家的舅舅出門打水洗漱。
剛走到村裡公用的水井旁,他就看到了也來打水的李玄武。
“長安哥,你可回來啦!想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回來了!”李玄武一見韓長安即刻興高采烈地扔了水桶。
韓長安趕忙伸手給他接住,無奈道:“我當然會回來啊!還沒有跟玄武好好告别,長安哥怎麼能走呢?”
李玄武又是感動又是傷心,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咦?長安?你回來了?”不一會,李大木也提着水桶過來了,臉上挂着笑嘻嘻的笑容由衷道。“你可真神了!”
韓長安微一揚眉。“何事?”
“你還記得那個跟我們搶大蟲的壯漢嗎?”李大木問道。
韓長安點點頭,心道:他家小主人昨晚還跟我睡一張床呢。
然後,他又瞟了李玄武一眼。李玄武頸項處的傷口少許已結痂脫落,露出淡粉色的新肉。
——不過這事在玄武的傷全沒好之前就先不說了,省得他生氣。
“那壞蛋真是匪徒呢!”不等韓長安開口相詢,性格活潑的李玄武就迫不及待地叭叭開了。“前些日子德發叔被縣尊派去巡山,發現山裡有不尋常的行迹。他們懷疑是東燕那邊派來的探子,就叫上縣裡的捕快一塊去查看。哪知,就遇上了那個搶我們獵物的壞蛋!後來他們打了起來,那壞蛋兇悍地很,殺了好幾個捕快,還斬了德發叔的一條胳膊。不過那壞蛋也沒什麼好下場,被打下山崖去了。”
“什麼?”韓長安驚詫不已,忙問。“王叔他?”
“命是保住了,就是以後這捕快是幹不了了。”李大木歎着氣答,“聽聞縣尊賞了他五十金,日後也算有個依靠吧。”
“五十金哪!都可以買田買地做個老爺了,換我我也樂意啊!”李玄武羨慕地說。
“玄武,不可這麼說!”韓長安正色喝止他,“你年紀還小,應該留待有用之身。五十金算什麼?長安哥相信你,等你長大成人,憑你的本事,再多的金銀也是唾手可得!”
李玄武聽地心頭火熱,忙認真應道:“我知道了,長安哥!我會每天努力練武的!”
“好孩子!”韓長安微笑着摸摸他的腦袋,又扭頭去問李大木。“此事不過機緣巧合,與我何幹?”
李大木微笑道:“我聽三爺爺說,其實德發叔原本就懷疑是咱們先前通報的昭明盟的事。但是他們回去報給縣尊之後,不知怎麼就變成了懷疑是東燕來的探子。可不管怎麼說,這人總是沒錯的。那壞蛋如此兇殘,若非咱們先下手為強……所以說,長安,你可不就是神了嗎?”
——估計是捕快們擔心區區一個昭明盟不能引起縣尊的興趣,故意把事情往大了報。
韓長安謙虛地擺擺手,明知故問。“那壞蛋當時身邊不還帶着一個孩子麼?這壞蛋掉下山崖了,那孩子呢?”
“不知道呀!”李大木也是一臉驚奇。“聽三爺爺說,縣裡的捕快追到那壞蛋的時候就隻有他一人,根本沒什麼孩子!長安哥,你說會不會這人其實是個拐子?那孩子已經給他賣了?又或是,他看那孩子受了傷賣不出價錢,就把孩子丢了殺了?”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不能反駁!
“那孩子我撿到了。”韓長安幽幽道,“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在樹林裡撿的。要不是遇上我,這孩子估計就該凍成冰棍了。”
“啊?!”李大木與李玄武齊聲驚叫。
不一會,李大木和李玄武又跟着韓長安一起回家去看那個孩子。
彼時,幼童已醒,正一臉防備地看着李承宗和六叔二人。
“孩子,你叫什麼?哪裡人?家裡還有誰?”李承宗好聲好氣地發問。
世人皆好好物,李承宗見這幼童臉頰圓圓兩眼又黑又大,偏偏耷拉着眼皮垂頭喪氣好似一隻走失的流浪貓,亦不由心生柔軟。
那幼童卻隻呆呆愣愣地對着他們,一動也不動。
“大郎,這孩子不會真傻了吧?”六叔見這孩子不吭聲,不免有些急躁。
李承宗沒有做聲,隻是一臉擔憂地望着那幼童。
幼童躲躲閃閃地将目光移開,哪知剛一擡頭就看到韓長安正走進門來。霎時,他那原本木楞的面龐顯出驚恐駭然的表情,忽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