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這是什麼新奇的情況必須看一眼的心态，主管湊近了Netzach看他究竟在寫什麼。

“……”

然後，主管就愣住了。

那不是什麼文件，隻是一副線條淩亂的畫。

明明全是黑色筆迹，主管甚至覺得Netzach根本就沒把筆擡起過，整張紙都是一筆畫下來的，但是偏偏能隐隐看出畫的什麼。

一個将死的人，一張被層層線條裹緊的床。

主管不知為何有些熟悉。

但是深思下卻沒有思路。

Netzach突然歎了口氣，将筆扔到一邊，直接雙臂環起将臉埋了進去。

主管覺得他能做出這麼高難度的動作多虧了自己提供的殼子，否則一個鐵盒子這麼做就算有認知濾網也太……嗯。

而且肯定也不舒服。

“主管。”

Netzach悶悶的聲音穿來，一如既往的喪，但是卻讓主管心跳漏了一拍。

“你說，為什麼我們還要活在這裡受苦呢？”

不是吧？又來？！

主管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瞥了一眼安裝在安保部的密道位置，決定見勢不妙就直接回總控室。

Netzach不知道主管在想什麼，隻是接着自己的話說:“人們來到了一個新世界……為什麼他們還要像以前一樣在這裡重複着一切，隻等着死亡的那一刻呢。”

“嗯…Net你要是覺得這裡太無聊，我可以放你幾天假出門看看？”

Netzach擡起頭，他的眉頭總是微皺着的，雖然他是整個公司最偷懶摸魚的部長了，但是主管覺得他其實一點也不開心。

他隻是在用那些醉态來勉強自己活着度日罷了。

Netzach棕色的眼睛迷茫又清明地看着主管，主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回去一定把部長們的眼睛換成更具有情感表達能力的正常眼睛！

而現在，主管隻能用最具有安撫性的微笑面對着他。

不管怎樣，先别讓部長們崩。

Netzach盯了主管一會，沒有接着主管的話說，隻是說另一個話題。

“今天早上，Malkuth來找我了，她跟平常不太一樣。”

Malkuth嗎，那應該是更積極活力了吧？完全看開後的她少了些急躁，成熟的穩重已經在她身上初步展現了。

“她又過來鼓勵我了，說這裡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希望我可以精神起來……然後她就拿走了我的報告。”

“我在想，她是在昨日受了什麼刺激吧？或許她昨天被神救贖了？”

Netzach說到這嗤笑了一聲，帶着他特有的頹廢和自暴自棄。

“我有時候想，為什麼我一定要在這裡工作呢？”

“為什麼我一定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呢。”

“像我這樣的廢物……就像Tiphereth說的那樣…被銷毀了才好，對吧…？”*

他撐起了身子，将自己越過辦公桌，去靠近站在另一邊的主管。

他還是笑着的，他每次磕腦啡肽磕到神志不清後都會這麼笑。

主管突然覺得Netzach應該不是沒磕，而是磕太多反而清醒了。

安保部部長那張漂亮到第一次主管差點認錯性别的臉隻與主管的臉差兩厘米。

霧蒙蒙的無神采的棕色眼睛裡隻映着主管平靜的臉。

那麼鎮定啊……就如記憶中的那樣……

“……主管。”

他緩緩的，像是夢呓一般說。

“如果我向你禱告，你能為我帶來同樣的救贖嗎？”

“如果我向你忏悔，你會寬恕我的罪孽嗎？”

“如果……你可以……”

他的雙手離開了桌面，搭在了主管的肩膀上。

他将他的重量壓在了主管身上。

他将……壓在了主管身上。

“主管。”

“請向我證明。”

“……拜托了。”

*

Netzach，核心崩潰了。

崩潰地悄無聲息。

主管在他的辦公桌下發現了大量的腦啡肽空瓶，就算是原本的鐵盒子身體，這麼多灌下去整體零件都要換一遍吧。

如果主管給Netzach換的身體不是特制的，恐怕他的身體已經被毀壞的不成樣子了。

接住了因為失去意識軟倒的部長，主管歎了口氣，一回生二回熟地通知安保部員工去隔壁情報部避難。

安放好Netzach的身體後，主管從密道中快速回到了總控室。

控制部核心崩潰會擾亂控制指令，那麼安保部核心崩潰就是……沒有醫療條件了？

果然，情報部傳來消息，說他們無論什麼手段都試過了，但是員工的傷勢就是無法得到有效的回複。

主管站在總控室大屏幕前，觀察這Netzach變成的綠色機械堆。

不得不說不愧是他，即使是變成了一堆機械也是怎麼看都喪喪的。

與Malkuth當時的情況一樣，Netzach也會在主管耳邊低語。

他看不到為未來，看不到希望，他對他還活在這裡提出質疑，也對設立安保部的存在表示懷疑。

他的語氣并不激烈，就像無望之人安安靜靜吞下安眠藥後最後的話語。

[……總歸會死的……我什麼都做不了。]

想活之人活不下，想死之人死不了。

[掙紮着逃離死亡什麼意義呢……這裡沒有安全之地…]

[就這樣吧…别讓我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