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謠啃了一大口桃子,鮮甜清香的桃汁瞬間流進她的口腔,好吃得她眯起了眼睛。
咀嚼的同時,還在喋喋不休。
“要我說啊,郡主你命真好,有個那麼疼愛你的皇帝姨娘,還......”
話還沒說完,林漠謠便隻覺口中被塞進了一個硬物,漲得她下巴發酸。
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個碩大的蘋果。
季曠柔收回手,頓時覺得耳根子清淨了不少,這林将軍哪裡都好,就是嘴太碎,也不知她一個大女子,哪來的那麼多話講。
聒噪。
“一個桃子不夠堵你的嘴,那就再吃個蘋果。”
季曠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收回了眼神,繼續斜倚着窗朝樓下望去。
隻見遠處的喪隊正緩緩向樓下駛來,三匹馬拉着一口漆黑的棺柩,清道、撒紙錢以及哭靈的,統共隻有六人。
生前受過相尚書和她女兒恩惠的百姓,看樣子倒是挺多。
都自發地跟在她的靈柩後面,伏地跪拜為相泊雲送行。
季曠柔的目光向前滑動,很快便來到了那人的身上。
沒辦法,相泊月那周身清冷無塵的氣質着實是惹眼的緊,明明與他人皆是一身缟素,可季曠柔卻能一眼在人群中瞧見他。
雖然隻是一個清瘦挺拓的背影。
也竟能讓季曠柔無端憶起江州那迎着春雨挺立的青竹,塞北那紛飛大雪中綻放的墨梅。
以及昨日的驚鴻一瞥。
“郡主看什麼呢,那麼入迷?”
林漠謠咔咔三兩下吃完了一個蘋果,還想伸手再拿個桃兒時才發現季曠柔的異樣,當即便湊了過去。
順着她的視線往下看,發現樓下原是有人在送葬。
林漠謠砸了砸嘴,無聊地又坐了回去,送葬又有什麼好看的,她在漠北和外族打仗的時候,天天都能見到死人。
就在這時,覆雨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垂頭向季曠柔報告。
“主子,相府并未用您賞賜的棺椁下葬。”
聞言,季曠柔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玉戒,面上無甚表情。
方才她便看到了,馬車上拉的,還是原來那口漆黑的柏木棺材。
覆雨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接着又補充道:“不過相府差人給咱們府上送來謝禮,還說金絲楠木奢華貴重,相翰林生性節儉,若是用了那金絲楠木,怕是相翰林死後魂靈難安,但金絲楠木是禦上所賜,相府定會好好保存,日日感念聖恩的。”
她說着,将一張淺褐的信紙雙手呈遞給了榻上的季曠柔。
季曠柔信手拆開,入眼的便是一行靈動飄逸的墨字,下筆利落,頗具風骨。
信中說的和覆雨方才所言一個意思,不過遣詞造句更加講究。
她的視線下移,最終來到了落款處。
寥星書。
隻一瞬,季曠柔便了然,廖星應是相泊月的字。
猝不及防地,二人便聽到她輕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林漠謠湊了上來。
微微睜大了雙眼,驚愕地說道:“下面送葬的,竟是相府?是養出了一個相泊月的那個相府嗎?”
見季曠柔不回話,便直接當她是默認了。
接着,林漠謠便微微蹙起了墨眉,疑惑道:“你怎麼和他牽扯上關系了?”
季曠柔知道若是不答她,便會一直被林漠謠糾纏不休,但她又不想多說。
便淡淡隻回了句:“他姐姐相泊雲為救我死了,走之前讓我照看他。”
季曠柔說這話的時候,正斜倚着窗棂往下看,樓下相府的殡隊已經到了末尾。
跟在隊伍末尾的,是一排甲衛。
隻一眼她便認出,都是蕭茗的人。
季曠柔輕嗤一聲,心道:還真是寶貝。
林漠謠聞言面露訝然,吃驚了好半晌後才脫口而出道:“瘋了吧,這相泊月和蕭茗可是有婚約的,況且她又不是不知咱們與那蕭茗交惡許久,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完,她又一屁股坐到季曠柔的面前,蹙着眉說道 :“你真應了此事?”
聞言,季曠柔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你覺得我會是那般背信棄義之人嗎?”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三歲稚子都習得的道理。
聽她這般反問,林漠謠發愁地搓了搓自己的臉,低聲問道:“如今相泊月算是半個蕭家人了,你想怎麼看顧他?”
聞言,季曠柔眸中劃過一絲笑意,慵懶開口道。
“當然是,将人放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