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名話音未落,邺尋已飛快解開安全帶,下車與前車交涉,毫無聽他繼續往下說的興緻。
盛亦名隔着擋風玻璃看站在外頭的邺尋,心中隻能用五味雜陳來形容。
五分鐘後,邺尋坐回駕駛座,再次啟動車子朝酒店方向疾馳。
這次他的速度依然快,卻帶了幾分小心在裡面,像擔心再出什麼事故,耽誤了他去見談甯的時間。
然而今日江城的路格外擁堵,天空的烏雲也壓得格外低,卻飄不下一粒雪。
等邺尋趕到酒店大堂,四周一位賓客沒有,場地上的裝潢布置也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七零八落,隻有幾名工作人員正将一捧捧花束往外搬。
“誰準你們亂碰東西的!”
邺尋疾走兩步,将工作人員手中的玫瑰盡數拂到地面。
大廳内原先布置的緻辭台上,隻剩幾座空蕩蕩的花架子,幾隻氣球溜線飛起,顯得碩大的場地格外凄清。
談甯不在,她不可能不等他。
邺尋腦海中蹿過數種可能,隻是試探地想想,心髒就生疼得厲害,一想到談甯可能被人脅迫做了不願的事,他心中怒氣就抑制不住地翻湧,踢翻身旁的幾把椅子。
盛亦名:“你冷靜點,我們先問問具體什麼情況。”
經理姗姗來遲,遠遠看見兩尊大佛就心覺不妙,他挂出職業微笑上前招待:“邺少,盛少,有什麼我能幫助的嗎。”
邺尋沉吸幾口氣,才讓自己的聲調聽起來正常:“談小姐在哪?”
“這……”
經理回頭去看身後的幾名工作人員,大家的答案都是搖頭,表示不知。
邺尋聲線瞬時冷了好幾個度:“如果我沒記錯,我們之前敲下的策劃裡,你們酒店專項接待人員和婚慶公司負責人應該在早上五點的時候,就接我的未婚妻到這裡換禮服和化妝!你們現在跟我說你們都沒見過她?!”
幾個工作人員直接被他厲聲吓得低頭哆嗦。
經理反應過來眼下的情形,一字一句答得十分小心:“談小姐在淩晨兩點有跟我們通過一個電話——我也在第一時間跟她進行了确認,她,确定表示你們的訂婚宴……是取消,而不是延期,我們就把場地裡的東西都給撤了。”
“邺少您這兒……是沒接到通知嗎?”
為了準備邺家的這場訂婚宴,他們酒店已經大半個月沒對外接待,忙裡忙外就差将整棟都翻新一遍,夜裡接到電話時也同樣不敢相信,向上請示了好幾級,才确保無誤。有錢人的心思他們猜不懂,隻能按照那位談小姐的話,把場地裡能變現的東西盡量變現,盡早清理完,也好重新營業。
邺尋攥在身側的手緊了緊,像克制某種滔天的情緒。
他向盛亦名要來手機,就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幾秒後,他對着手機那端質問:“媽——你跟我爸對阿甯做了什麼?”
有工作人員目送邺尋的背影出去,小聲嘀咕:“邺公子自己也知道正常時間是五點去接準新娘,這都幾個小時過去了,他這個新郎才出現發現談小姐不見,不覺得失職嗎……”
“我看你是這份工作不想要了。”
經理見盛亦名還在邊上,忙讓人閉嘴去幹活。
但這個時候的盛亦名根本分不出心思聽别人在講什麼。
他已經想好了,不論邺尋最後會通過哪種方式知道真相,他打死也不會把自己昨夜跟談甯見過面的事說出去。
這個瘋子,如果知道他跟談甯見面卻沒告訴他,一定會要了他的命。
-
這一天,談甯帶母親逛了江城周邊好些景點。
自丈夫去世,蘇麗華女士就一直一個人住在懷城,前兩天為了女兒的訂婚宴才飛到江城短住。
談甯從前不是沒想過接母親搬來和自己一起,但她工作繁忙,時有照應不上的時候,反倒在老家,母親有許多親戚鄰裡陪伴,熱鬧一些。
不過現在的她也沒有非留江城不可的原因了。
坐在咖啡廳裡小憩的時候,談甯說起自己接下來可能回懷城工作的打算。
蘇麗華點點頭,說:“可以不用這麼急着找新工作,呆家裡休息段時間,正好過段時間小澤、初雨也要放寒假了,一直念叨你這個小姑,到時候你們三個可以一起出去多玩玩,現在懷城很多地方開發的不錯,景緻也好……”
“媽媽過幾個月就開始領退休金了,雖然錢不多,但養你一個夠了,咱們就平平淡淡過日子……”
談甯笑着應“好”,說:“等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應該一兩個月就好。”
她轉頭看向落地窗外。
這天的雪到底沒下,化作連貫周末的纏綿淅瀝小雨。
周一上午,談甯送蘇麗華早班的飛機離開。
機場回來的路上,她把關機了兩天的手機打開,開車去往邺氏總部——分公司副總以上的職位任命與辭退都需董事長同意才能走後面的流程——有些碰面無法避免。
從總部同事那兒探來口風,談甯不出意料地聽說她和邺尋取消婚約的事已經傳遍公司上下。
談甯想過自己出現的消息會傳得很快,也想過自己進入公司大門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邺尋。
以至于在露天停車場看清等在她車前的人是陳昔時,她的心情幾乎可以用啼笑皆非來形容。
陳昔,江城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市場營銷專業的大四學生。
也是談甯作為面試官親自點頭招進邺氏分公司運營部的實習生。
她平靜地解開安全帶下車。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談甯悠悠轉動自己的腦袋回想。
應該是那天吧,她開完會回到辦公室,邺尋坐在她的辦公桌後,一臉笑意盎然。
而這小小的實習生在自己面前低頭奪門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