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氏的商場算是江城的一大重要地标，每年舉辦的跨年倒計時都會吸引無數外省遊客前來打卡，今年雖有演唱會分走部分人流，但規模依然不容小觑。

馮然要負責跟場，估計是呆到最晚的那批人。

談甯不趕時間，路上遇到堵車也不急躁，将車窗降下半條縫，打開廣播台，在音樂裡慢悠悠地往前挪。

到地方才晚上九點，商場外側的兩條街道已經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好些人為了看大屏倒計時和跨年煙花，提前三小時就在外面占據最佳觀賞位。

談甯把車停在稍遠的位置，步行從員工通道的側門走進商場内部。

一樓中庭搭建了小型舞台，有互動抽獎環節，同樣人山人海。談甯直接上了四樓，戳着手機，想看看這個時間段的電影還有沒有空位，可惜連戳幾部，購票界面都是紅通通一片，無一幸免。

談甯輕歎口氣，心想這麼熱鬧的日子沒提前購票确實不行。

一樓倏然傳來幾道明亮的禮炮聲，談甯循聲望去一眼，無數彩色氣球從下方樓層升騰而起。

在大堂人群的歡呼聲中，她看見邺欽站在商場圓廊的另端，恰好擡眼，兩人隔着中庭的燈光，目光交彙。

舞台的音樂在空中回蕩，談甯注意到邺欽身後跟着好幾名挂着員工吊牌的人，正跟他彙報着什麼。

談甯莫名生出點久違的懷念來——

還記得她進邺氏工作的第一年，也是那群員工裡的一員，跟在邺欽身後，逐層給邺欽彙報巡視排查的結果。

邺欽這人，除了相貌和成績，其餘方面都很低調，讀書時候就有很多同學議論他的穿搭價值不菲，但他本人從未主動提及家裡的事。

談甯也是在那晚才得知邺欽的家境和身份。

發覺真相前，談甯一直把邺欽當做偶然相遇的老同學，她對這個幾年沒見的學弟印象頗好，還有些詫異各方面條件那麼優異的人，怎麼會孤零零一人到商場跨年，于是貼心地給邺欽介紹了一些消遣時間的好地方。

她當時手邊正好沒事，便走進一家甜品屋給邺欽買了一隻冰淇淋，祝他新年快樂。

兩人靠着玻璃長廊打發時間，期間邺欽看了一眼談甯脖子上的員工證，問會不會耽誤她工作。談甯多嘴感慨了句事情已經忙完了，隻等老總的兒子過來查驗，可惜對方是個不守時的。

然而話音才落，走廊對面就傳來匆匆的皮鞋蹬過地面的步聲，談甯猜是老總兒子到了，剛打算把手上的冰淇淋交給邺欽保管，混進同事隊伍中間趕去“觐見”。就見那些同事齊刷刷跑到自己跟前，整齊一緻地沖着邺欽的方向鞠躬喊邺總。

即便隔了那麼久，談甯還是能清晰回憶起自己當時雷劈了一樣的複雜心情，沒忍住笑了笑。

圓廊對面的邺欽似乎也注意到了談甯臉上的笑，大概是沒想出談甯在笑什麼，表情略有些困惑地側了側臉。

談甯嘴角的弧度擴大了些，遠遠地沖他招了招手，打了個招呼，也沒上去打擾，走進同樓層的一家書店。

談甯挑的書不厚，是本短篇科幻，想着等馮然結束的時間裡正好可以讀完。不過隻看到一半，一名邺氏員工找到她，遞來個紅色信封，說是邺欽給她的。

談甯對這紅色信封十分熟悉——跨年期間加班的邺氏員工人手一份的新年紅包。

但以往都是活動結束後由各部門主管分發，而她今年沒負責任何工作事項，左右輪不到她頭上。

談甯第一反應是送錯人了，不過對方再三明确，就是邺欽讓轉交給她的，談甯這才将信将疑收下。

紅包薄的不像塞了錢，談甯納罕公司今年變得有些摳門，拆開看了看，裡面滑出張落日餐廳的門票。

談甯盯着上頭的風景宣傳圖，怔了兩秒，最後有些哭笑不得地撓撓眉心，心想命運真是奇幻無比，畢竟她白天才剛送出去一張。

談甯還記得兩年前在商場沒認出邺欽身份時的科普介紹：“如果有條件的話，一定要去頂樓的落日餐廳逛逛，那裡是看煙花的最好位置，不過現在時間太晚，有錢也買不到票。”

邺欽聽了她的話後神情欲言又止，像有話要說，但可能隻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被後面趕來的員工們打斷了。

現下回想，倒也不難猜出邺欽沒能說出口的話是什麼。

他應該在非常糾結地思考，如何委婉告訴談甯，别人有錢辦不到的事情，他可以辦到。

談甯正笑着，放在桌邊的手機亮了亮，是邺欽發來的短信。

他問談甯收到東西沒，說是回贈她昨晚那句“新年快樂”的“新年禮物”。

談甯心道“你祝我新年快樂的成本也太高了”，但想了想，還是把這行字删掉，給人回複去一個“謝謝老闆”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