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娘不料阿嫂竟會問自己這個,一時支支吾吾答道:“不、不會,我阿兄會騎,他還有一個馬場呢。”
韶音面上的笑容愈發明媚動人,“是麼?不知那馬場在何處,四娘可是去過?”
四娘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沒去過,好像是在演武場那邊。”說着轉向荊氏,“阿母你知道嗎?”
荊氏也搖頭,“我哪裡知道?那些舞槍弄棒的地方,我躲還來不及呢!”話到此處笑着看向韶音,“晚上二郎回來你問問他就是了,若是想去,明日就教他帶你去!”
韶音微笑,“我也就是随口一問。”
當晚,李氏一家與韶音、謝候二位謝氏子同聚一堂,共用晚膳。
荊氏坐在最上首的高榻上,與四娘共用一案;李勖、李勉兩位自然與夫人同案,謝候則獨享一案,位于荊氏下首貴客之位。
這一屋人裡,李家兩位兄弟都是寡言之人,趙氏和李四娘也都有些腼腆。韶音倒是活潑,隻是與李勖還别扭着,一時間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于是整場晚飯,隻有荊氏這位老婦和謝候這位小郎你來我往,言談甚歡。
二人的對話聽起來也頗為有趣。
隻見謝候長身而跪,色若春柳,儀如青松,朗聲祝道:“姐夫一家盛情款待,備下如此豐盛酒馔,候心中感激甚深。又見老夫人莊萱華茂,慈顔照人,實是晚輩之幸。無以為報,唯願老夫人天華永運,脩齡綿綿,福祿千春。”
荊氏滿面喜色,當即笑得合不攏嘴,連聲道:“哪來的莊軒、哪來的華帽,不過是陋室一間、粗服一套而已,謝小郎君如此誇贊,實在是令老身汗顔呐!快嘗嘗那甜豆粥,看看可合你的胃口?”
謝候笑道:“豆粥甘厚,滋味不爽,正要多用些。”
荊氏急忙道:“幹厚怕是水加少了,既是覺得不爽便莫要用了,快食些拌葵,那個爽口些。”
……
一席飯罷,賓主盡歡。
臨走時,四娘拎着一簍剛洗好的紅棗走到韶音跟前,小聲道:“阿嫂,這是今年第一茬棗子,雖是個頭小了些,勝在滋味新鮮,你拿回去吃罷。”
這是荊氏事先囑咐好的。
昨日荊姨母一家走後,荊氏回想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自己也覺得對韶音禮數有虧,便想着送些小物給她示好。她又是個什麼都見過、吃過的,便是山參靈芝送與她,隻怕她也不稀罕,反倒令自己破費,恰好今年這棗子下來得早,也算是這個季節難得一見的新鮮物,正好送給東院,因就提前叮囑了四娘,教她飯後提給阿嫂。
韶音嗅到簍子裡熟悉的甜香味道,一時躊躇起來,心裡實在是不願接過,可四娘面色誠懇,一雙眼正巴巴地望着自己,她便隻好笑着接過來,又道了句:“我最愛吃這個,多謝四娘。往後常來東院坐坐,咱們一道解悶。”
四娘“嗯”了一聲,小臉又是一陣通紅,正局促着不知說什麼,瞧見李勖走過來,便道:“阿兄,你那馬場建在何處?白日裡阿嫂過來問我,我也記不清了,隐約記得像是在校場旁,是也不是?”
四娘話音未落,韶音便覺得自己面上落了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頗是令人不爽。
“我就是随口一問。”
李勖笑道:“馬場甚臭,到處都是牲畜的味道,你阿嫂喜潔,怎會對那樣的污穢之所感興趣,想來也是随口一問。”
……
當晚,李勖在淨房裡發現了兩隻浴桶,其中俱都備好了幹淨的熱水。
新的那隻鴛首嵌石,甚是華麗,體積較另外一隻大了整整一圈,想來是為他準備的沒錯了。
雖是奢侈,可畢竟已經備下,若是棄之不用便是矯情了。
想到此處,李勖搖搖頭,脫衣進入新桶之中,蘭麝清幽之中那股似有若無的棗香再度萦繞在鼻尖。
韶音生怕他再泡自己的洗澡水,特地等他出來後才入淨房。新桶寬敞幹淨,澡湯溫度适宜,韶音滿意地坐入其中,隻覺通體舒暢。眸光瞟向原來那隻舊的,腦中不由想象出人高馬大的李勖蜷縮其中的滑稽場景,嘴角忍不住向上翹起,輕快地哼起歌來:
東池采芙蕖,西塘摘菱角。
芙蕖一何灼,菱角一何老。
本是同江生,何故兩奔忙?
西塘采芙蕖,東池摘菱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