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有未婚妻等在揚州,何故拈我的酸?真是喜怒無常謝應祁。”長公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初見時是那麼周全一個郎君,風度翩翩,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那時,她相信謝應祁弱不禁風但能掌控整個東南駐軍。
如今在她眼前這個,三天兩頭鬧一場,動不動便給她擺臉色,簡直像是楚王還有個心智有缺的孿生兄弟,隻長年歲,不長腦子。
這氣量胸襟,還不如珣兒,她若是老楚王,能從地底裡爬出來給他一頓家法。
從前聽聞楚王風評極佳,怎的對她這般任性?
她成任人揉搓的軟柿子了?
長公主想到這玉露團就算再難下口,好歹也裹着十萬駐軍的餡兒,火氣漸消,命青蚨擺飯。
吃飽喝足準備啟程了,才發現這楚王氣性還能更大些。
長公主站在赤芾車旁,面沉如水,緩緩說道:“所以你是說,那個好看的郎君,在我用飯的功夫,套車走了?”
一直躲她背後的泗雲探出頭來,“嗯!他走得可快了,我喊他都沒回頭。”
長公主笑得溫柔,這玉露團裡就算包的是三十萬鐵騎,她也打定主意要剖開看看了。
赤芾車才過長安城門,便被人迎面攔住,車夫緊急停了車。
太子殿下毫無風儀地鑽進車廂,這下是真的急得顧不上虛禮了,“姑母,阿爺下旨要阿娘禁足宮中,解禁無期。”
長公主聞言也是一驚,不過僅詫異一瞬便穩了下來,遞了個眼神給霜蟬,霜蟬會意帶着泗雲下去坐後頭那輛車。
青蚨一看主子神色,便擡簾吩咐車往宮裡去。
長公主撫平了太子殿下跑亂的鬓發,柔聲詢問:“是被柳三的事牽連?”
太子殿下罕見地慌了神,眼眶紅紅地,“不是!三舅舅主動交代說是受了我與母後的指示,有我們在背後撐腰他才做下這惡事。”
太子殿下緊緊握着長公主的手,期望從她這裡得到一些安慰和支持,“可是我沒有,姑母,母後她雖然向着柳家,但不會是非不分的。”
“珣兒。”長公主的聲音仿佛帶着讓人安定的魔力,她問道:“姑母問你,你得知此事後,做了什麼?”
太子殿下睜大了眼睛,“我……”他當時腦中一片空白,“我原本要到紫宸殿去的,走到一半,遠遠瞧見了楚妃,她也要到紫宸殿去,我不想與她對上,便出宮來尋你了。”
皇後禁足,如今最得意的自然是楚妃一系,珣兒會想避開,也情有可原。
長公主拍拍太子殿下的背,溫聲安撫,“定下心來,天還沒塌,隻要你穩住了,無論柳家如何,你都能保住你的母親,沒有實據柳三說得再是天花亂墜也沒辦法扯你下水。”
長公主摸出一把剩下的松子糖,堆在太子殿下跟前逗着他吃一個,“珣兒,你的名字是你阿爺親自取的,咱們慕氏祖上最驚才絕豔的那一位的字,便是珣瑭。”
以他心目中最尊崇的那一位的名字為自己的兒子命名,這是一個父親,對幼子最大的期許,“他那樣期盼着你出生成長,你不必心懷畏懼。”
即便聖人與皇後情淡,也不會遷怒自己的獨子。
太子殿下胡亂點頭,盡力去将姑母的話記到心上,努力定下心來。
長公主彈了他腦門一下,“是什麼緣由會讓你親舅舅,皇嫂的親弟弟以死誣陷呢?”
太子殿下搖頭,他就是想不出,心裡才亂的。
他自幼長在宮裡,由阿爺和太傅教養,因阿爺看得緊,他與外祖一家不常見,也不親近,連三舅舅的品性也是聽說居多。
他才約束住母後,不讓母後出面蹚這渾水,宮人頒旨的時候,他正在給母後請安,母後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仿佛是他不讓母後插手,三舅舅才編出這套說辭一樣。
“所以不要從自己身上去想,不要琢磨他為何如此。”長公主蘸着茶水在方幾上寫了個柳字,話鋒一轉,“你要想這事要成了,誰才是最能從中受益的人,那八成與此人脫不開關系。”
太子殿下也有了一些猜想,但無憑無據,無法說,因為沒人會相信。
而三舅舅,就因姓柳,哪怕是胡說八道,大家也會相信他。
說話間,馬車停了下來,長公主率先下車,“走,姑母來告訴你,若是我,我怎樣來查這件事。”
太子殿下跟下去,才發現姑母将赤芾車駕進了宮門内,停在太醫署。
青蚨先行,管彤長公主駕臨,衆人無不行禮問安。
長公主雖荊钗布裙,難掩氣勢,她在院正的位置坐下,單手撐着額頭,打量的視線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而後才道:“本宮頭痛,想尋位醫女切切脈。”
三位醫女留下,其餘都被青蚨遣走了,其中兩位她都見過,一個負責給她阿娘調理,一個照顧着皇後的身子。
于是她點點中間不認識的那一位,“就你吧,其餘退下。”
醫女低眉順眼地搭上她的脈時,反被她扣住了手腕,“本宮隻有一句話問你,楚妃可是有孕了?”
那醫女臉上的震驚之色不像是裝的,“回公主殿下,絕無此事。”
“天下間,還沒有人能當着本宮的面撒謊,醫官掂量好了再回答。”長公主手下用了兩份力,那醫女面色慘白起來,額上也滲出汗珠,痛呼一聲之後生生忍住了沒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