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晨曦号”,溫書晗上樓的腳步忽然一頓。
“其他可以。”
他漫不經心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在偌大客廳泛起回聲——
“晨曦号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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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晗敲了敲書房門。
裡面傳出和藹的一聲:“進來吧。”
門開,書房裡燃了半根線香,溫淺霧氣萦繞在各類古董擺件之間,檀香裡浮一絲禅意。
陳慈遠前兩年做了心髒搭橋,之後就不怎麼出門,平時喜歡抄些佛經修養心性。
和往常一樣,溫書晗幫他整理抄好的經文,站在書案一旁陪他說說話。
老人家提筆落墨,開門見山:“晗晗呐,要不要搬回來長住?”
溫書晗慢動作将宣紙疊摞,思襯片刻,柔聲說:“不了爺爺,我在外面挺好的,練舞也方便。”
“唔......”陳慈遠沉吟幾秒,無奈笑了笑,“也是。你高興就成,爺爺就喜歡看你高興......”
書房門半掩,樓下有動靜傳上來:“裴嘉彥你出息了!那東西是你能玩兒的?”
回聲曠然,陳慈遠沾了下筆墨習以為常地問:“又闖什麼禍了?”
溫書晗疊好宣紙。
“我下去看看。”
旋梯邊上,裴嘉彥正被母親大人揪得原地打轉,扭着臉脖頸漲紅:“媽媽媽!我沒玩兒真的!那是假的!假的!”
陳知棠煩死這倒黴孩子了:“假的假的,你也知道是假的?!等你考上警校才有真的給你碰!再不好好念書我就斷你零花錢!”
溫書晗順着旋梯邊沿拾階而下,看見不遠處靜立的颀長身影。
陳言肆換了件輕薄的棉麻襯衫,身下是垂感寬松的淺色西裝褲,正站在壁龛前,微垂眼睫點一支線香。
都彭打火機蹿起橙焰,舔上倒置的線香,他撚着香尾輕輕一甩,火滅,白煙繞在他手腕邊緣,模糊他腕表的金屬光澤。
——“書晗姐!”
裴嘉彥摸着劫後餘生的耳朵,樂呵呵跟她打聲招呼。
溫書晗倏然回神,移開視線。
不多時,家宴開始。
她正對面空了兩年的位置,今天等來了原主。
飯桌上的話題不外乎時局和商海,剩下的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诙諧,比如裴嘉彥在學校裡跟人掐架。
叔輩打趣:“哎喲,小孩子嘛,都有個性,合不來很正常,磨合磨合,說不定還能成朋友呢。”
“什麼呀,跟他掐的是個女孩子。”陳知棠嫌得很,“你說你,有沒有點兒氣量,欺負女孩子算什麼本事?”
裴嘉彥大呼草民冤枉:“什麼啊,明明是她打我!”
胳膊一伸:“你看!都留印了!”
“你讓讓人家不行啊?”陳知棠心直口快,揶揄道,“别學你表哥,淨欺負小姑娘。”
“小姑娘”貌似特有所指。
大家下意識看向面對面坐着的兩人。
空氣莫名安靜,溫書晗拿勺的動作一頓。
陳言肆對這個模棱兩可的話題充耳未聞,溫書晗也沒有擡頭看他,若無其事捏了捏勺子柄,默默喝湯。
局内人揣着明白裝糊塗,局外人一葉障目,大家都猜測溫書晗搬出去住是陳言肆的鍋。
畢竟兩人從少年時代就關系不好,如今一定是鬧了更加難以調和的矛盾,才會分别搬出老宅。
尴尬并未持續,陳慈遠在主位輕咳一聲:“好了,别拿小孩兒開玩笑。”
大家立刻會意,都當是年輕人脾性不和,話題就這麼輕飄飄地轉了。
桌上有親戚問到市裡一個重點項目,跟陳言肆打探進展。
他拿手機回了個消息,簡單回應:“那個項目是紅頭招标,沒那麼快。”
親戚點點頭,跟他聊起其他。
溫書晗就這麼靜靜聽着,偶爾夾菜給鄰座的小堂妹,跟對面的人毫無交流。
當她低頭喝湯時,腳踝附近泛起一陣輕癢。
觸感是滑膩微涼的西服褲,布料包裹着的是一雙很長的腿,輕易就能伸過來。
在桌底看不見的地方,那雙腿的肌肉必然也勻稱有力,無論是強勢壓制還是松弛引導,她都見識過。
溫書晗呼吸節奏亂了一拍,擡眼看向對面的人。
陳言肆無動于衷,跟親戚聊着項目招标的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她,未作停留,自顧拿起已經醒好的紅酒,輕懶散漫的姿态,與叔輩談笑風生。
無意的?
她抿唇斟酌片刻,以退為進,把自己的腿收到最裡。
不料對面也順着她的軌迹而來,鞋尖抵着她纖細腳踝,溫涼觸感似有若無。
溫書晗心跳加速。
他是不是有病!
桌上一派和諧,沒有人知道桌底的隐秘勾纏。
——啪哒。
裴嘉彥的筷子不小心掉地。
他哎喲一聲,陳知棠跟着啧一聲:“怎麼吃飯的?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