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抖成篩子,手臂撐在地上爛泥似的匍匐,糊了滿臉的稀髒汗淚,急喘着往外咳出幾口血沫。
沒等咳完,人就被門外兩個保镖架了出去。
溫書晗驚魂未定,下意識側身避讓。
男人已經不敢跟她對視,仿佛再貪看她一眼,就會再咽一嘴玻璃。
人一走,空氣倏地寂靜。
她深呼吸,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擡眸,猝不及防撞進陳言肆視線裡。
他神色冷黯,一雙漆黑眸底靜如深譚。
溫書晗看着他,心裡那根弦似乎被人沉沉一撥,回聲漫長。
她記得,陳言肆遇事永遠不會親自動手。
懶得動,更嫌髒,從小到大都是一股懶痞的矜貴勁。
沒想到真正動起手來卻是把人往死裡逼。
一件深黑色的休閑款西裝外套躺在地上,陳言肆拾起來随意抖了下灰塵,從外套口袋扯出一條帕子,三兩下把手上的血污擦淨。
弄髒的帕子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團起來直接丢進垃圾桶。
沾灰的外套拿在手裡,他眉眼一壓,手往前一甩,索性也丢了。
“......”
果然還是老樣子,再貴的東西也說扔就扔。
溫書晗收回視線,埋頭靠着儲物櫃,起伏的心跳慢慢緩下去。
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恍惚。
正心有餘悸,陳言肆已經上前把她按進懷裡。
他身上有蓬勃熱意。
她心裡咯噔一下,難以适應這麼近的距離。
“怎麼在抖。”他撫摸她頭發,“怕他死嗎?”
溫書晗抿唇思襯,小幅度搖頭,又意味不明地點了點。
陳言肆低頭,下巴蹭過她頭頂,喉結随着聲音震動:“那種東西,死了也是活該。”
她心一跳:“我不是那個意思......”
誰會心疼一個偷拍狂呢,隻是萬一出了事,陳言肆會被人命官司扯上。
她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
“那你怕什麼。”陳言肆波瀾不驚,那股戾氣似乎還沒散,“一條命而已,賠得起。”
“......”這話經不起細想。
他這一次真的好生氣,哪怕現在平靜下來也冷讓人發怵。
她思來想去,格外柔軟地對他說:“謝謝你。”
話音落地,氣氛又生疏了。
他似乎不太滿意,退開一點距離,掐起她臉蛋:“除了謝謝,就沒别的了?”
溫書晗眨了眨眼。
距離太近,她甚至看得清他眉骨裡的那顆痣,黑色的一小點,掩在濃眉之中。
曾經她犯累的時候,就會軟着指尖撫摸上去。
他覺得癢,又怪她分心,下一秒就使壞地往上狠頂一記,害她在難捱中倏地清醒。
...
眼前,陳言肆的呼吸淺淺拂落,像有意靠近。
心髒清晰跳動,溫書晗挪開眼。
在他手指的鉗制下,她臉頰微鼓,說話有點毫無威懾力的含糊:“你......松手。”
他唇角輕勾,似笑非笑,眉眼冷戾悄然散去,眸色松泛不少。
“溫書晗。”
“你欠我個人情。”
低沉尾音倦啞地繞在她耳畔,織出一片無形的暧昧。
她心下微滞,擡眼看着他,杏眸凝起一片讓人心軟的水霧。
“你想要我怎麼還?”
陳言肆低着眸,笑意輕懶:“簡單點?”
簡單?
“那我拼好的那盞燈,你要嗎?”她說起動物園的捐款紀念品,推銷似的誇,“蠻可愛的,會發光的卡皮巴拉。”
他倏地氣笑了:“一千萬換盞燈,這輩子沒做過這麼虧本的買賣。”
“......”又不是她讓他捐給動物園一千萬的,還是以她的名義。
“那你把錢要回來吧,不丢臉的。”她暗暗怼他。
“給都給了,要回來豈不是太勉強。”
陳言肆不輕不重摩挲她臉頰,她感覺到他眼神有一刻的變化,沉了許多,有點琢磨不透的意味。
“我不喜歡勉強别人。”他說,“所以她最好自願。”
這話模棱兩可,她有點不解。
陳言肆拿起她手腕看了看,好像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他掌心好燙。
她吸一記鼻子,心虛地把手抽回:“我沒事。”
“沒事?”他目光往下一掠,擡手,微曲的指背叩向她心口。
一個分寸感猶存的動作,不算越界。
她稍一怔,他輕笑了下:“沒事心還跳這麼快。”
“......”她偏頭解釋,“被吓到了而已。”
餘光裡,他手背有幾道滲血的傷痕。
剛才被鏡頭玻璃劃傷的。
為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