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看向呂骞,緩聲道:“左中郎将,似乎對高某十分看不上?”
呂骞沒說話,隻是不屑地哼了一聲,扭開頭去。
随後起身欲走。
高盛仍然盯着他:“左中郎将,你還沒回複高某的話。”
呂骞可不是善于忍耐的人,被逼到此處,絕不能示弱,便回道:“我自然沒有看不上太尉的意思,我隻是看不上那些殺朝臣,殺貴妃,穢亂後宮,禍亂朝綱的人。”
說完,蔑視地一笑,提了刀便轉身往後。
說時遲那時快,轉瞬之間,一人自座間躍起,掠自呂骞身後,一刀朝他頸間削去,呂骞聽見動靜正欲回頭,目光還看向後邊,帶着驚駭,那頭就被削了下來,滾落在地,而他的身軀,甚至還往前走了半步才倒下。
場上幾乎呆住,司妤也呆住,好半晌她才意識到,高盛竟當着她的面,當着這文武百官的面,殺了個四品的左中郎将。
殺人的是盧慈,但顯然,是高盛授意。
高盛此時起身,朝司妤道:“禀公主,此人誣陷微臣,中傷後宮,是以臣命人殺之。”
驚魂未定間,司妤看向他。
她知道,他可從來不在乎别人說他穢亂後宮,甚至他以此為榮,而此時,他卻以此為由,殺了呂骞。
他隻是要殺呂骞,抓了這條理由而已。
“高盛你……”司妤不準備将此事蓋過,她不容許當着自己的面發生這樣的事,可就在她要開口時,舅舅郭循起身道:“公主是否受驚了?”
司妤擡眼看他,見他朝自己輕輕搖頭,示意自己不要說話。
她不解,這種時候她不說話,那豈不是表示她默認了,默認了呂骞該殺?高盛殺得好?
但她明明是不同意的,不管呂骞是否出言中傷,殺朝臣的事何時輪到高盛作主了?
高盛此時道:“臣有罪,讓公主受驚,還請公主至客房休息。”說着示意朱勇,朱勇便低聲令婢女扶司妤離席。
司妤不想走,她想要高盛給個說法,也想知道群臣的态度,甚至,她想給那些心中反對高盛的臣子一些底氣,但她雖是公主,卻隻是個十多歲的弱女子,她不知自己做的對不對,又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所以她又望向了舅舅郭循。
郭循接到了她的目光,朝她點頭,示意她離去。
群臣一時間噤若寒蟬,高府的婢女又将她扶了起來,司妤一時茫然,依了舅舅的意思,随婢女離開了。
宴廳内鴉雀無聲,高盛看向衆人道:“今日宴請,卻驚擾各位,高某實在抱歉,但似呂骞這等忤逆之徒,不得不嚴懲。”
“呂骞忤逆,高太尉卻也太跋扈了些。”一道聲音起,有人站起身來,卻是當今太傅徐晦。
他身旁有人悄悄拉他,他卻也巍然不動。
此人學富五車,任三朝太傅,先祖為開國功臣之首,世襲成侯,徐家做官至今,可謂門生故吏遍天下,嚴淮為其學生,受高盛之托才說服其過來,被列為上賓,今日卻起身反對高盛。
高盛上前一步,盯着他道,“朝廷羸弱,四境生亂,我乃草莽出身,一心隻知替聖上平天下,至于是不是太過跋扈,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徐晦冷哼一聲:“不是屠狗之輩,也做不出這樣張狂的事。”
高盛身旁盧慈厲聲道:“徐晦,你再說一遍!”
嚴淮是徐晦學生,眼看雙方劍拔弩張,此時連忙打圓場:“徐公大概多喝了幾杯酒,若是不勝酒力,學生便扶徐公回去休息。”說完就去扶徐晦。
徐晦還瞪着高盛,屹立不動,嚴淮與他身邊人用力才讓他挪動步子,李風華也從旁冒出來,攔住盧慈,怕他沖動。
徐晦被嚴淮拉走了,随後陸陸續續更多人告辭,郭循也在此時離開,最後宴廳上的人所剩無幾,而呂骞的屍首還在地上。
高盛怒聲道:“将此地收拾了,呂骞的人頭用鹽腌了,去挂在菜市場!”說完,轉身離去。
這場宴會這麼不了了之,宴飲群臣也是李風華建議的,此時鬧成這樣,高盛發怒了,李風華不敢去觸黴頭,趕緊走了。
……
司妤進了客房休息,但她根本無心休息,關注着宴廳的一點點動靜,隻是沒一會兒那邊就沒了動靜,倒是高盛過來了。
她看向他,見他面色陰沉,目露寒光,進門來,将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讓司妤吓了一跳。
他盯向她,往她這邊走來,司妤深吸口氣,覺得他再怎麼樣也不會殺了自己,便隻是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看着他。
高盛走過來,伸出手,撫向她頭上的珠钗,輕聲道:“讓公主吓到了吧,沒事,見多了也就好了。”
司妤這才開口問:“廳上,怎麼樣了?”
他一笑:“沒什麼,那姓徐的老頭,自诩世家大族、公卿出身,罵我屠狗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