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峰一挑,詫異地擡眸看向自家主子冷浸浸的眉眼。
不愧是他主子。
打蛇打七寸,實在是高。
*
此時正是夏末秋初,傍晚時分,雖沒了灼人的熱浪,但這草木繁盛處蚊蟲也多。
冉漾蹲在那逮了半天蚊子,才聽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一擡頭看見季緒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她站起身,道:“季公子,你回來了。”
她把木盒遞給他:“二公子,上次的事情我很感謝你,這是我自己做的挂墜。”
“我用野薄荷汁泡過,挂在房間裡很香,可以提神,味道擴散開來還可以驅逐蛇蟲鼠蟻。”
怕他理解不到,她還特地在“鼠”加了重音,繼而最後暗示道:“很有用。”
兩人目光交彙,冉漾目光清亮,隻是疑惑他為什麼不說話,難道是對這份謝禮不滿意。還是說她想錯了,季緒其實挺喜歡金銀珠寶的。
氣氛就這麼沉默片刻,在冉漾疑惑的目光中,季緒終于道:“難為你還找個理由了。”
冉漾歪着腦袋:“嗯?”
季緒無奈歎出一口氣,顯然不打算跟她多說,拒絕的非常不留情面:
“不要,下次也别做這種無用功。”
冉漾:“您别客氣。”
季緒:“……”
冉漾覺得季緒果真剛正不阿,她有些感慨,季緒以後一定前途無量。
她熱情了些:“你可以先試試,如果覺得不好扔掉就是,除了驅鼠蟲,像你平日案牍多,易思慮過度,聞這個也可以讓你保持清醒,你也不用擔心味道刺鼻,因為我還加了茶葉中和辛辣味,你就給它個機會——”
還給它個機會,是給你個機會吧。
“閉嘴。”
冉漾閉了嘴。
“不要,拿走。”
冉漾抿住唇,沒想到會送不出去。
這幾個小元寶也是她雕了半天的,浸了野薄荷就沒法再拿去鋪子交差,季緒如果不要,她就足足損失了幾百文。
但是冉漾也不是喜歡強迫别人的人。
她歎了口氣,失落的垂下頭,道:“那好——”
“等等。”
面前的季緒忽然打斷她,她擡頭,正好看見季緒從她背後收回目光。
男人一改方才的冷淡,擡手從她手裡接過盒子:“你既然執意要送,那拿來吧。”
冉漾空着手:“……啊。”
她似有所感的回過頭,看見季雲澹從長廊下來,正朝他們走過來。
她有點尴尬,畢竟中午季雲澹才跟她說過不用給季緒送禮。
“被抓正着心虛了?”
季緒俯身輕聲在她耳邊說。
冉漾被他一說越發窘迫,抿着唇沒吭聲,待季雲澹走到她面前時,她才道:“……季公子,好巧。”
季雲澹見他們倆走在一起有些詫異,他在冉漾身側站定,寒暄道:“今流,今日應當正式接手公務了吧。”
季緒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那就好,京師不比外面,皇城内外處處都是眼線,行事還得處處謹慎。”
“放心,比你強。”
季雲澹也不惱怒,不僅坦率承認,還玩笑道:“也是,那日後還請今流多提點提點下官。”
冉漾覺得自己在這有點多餘,她打算默默離開。
腳步才挪一下,季雲澹就道:“冉冉,我待會送你回去。”
冉漾:“沒關系,我自己回。”
季雲澹垂眸,眼神柔和,無奈的看着她:“是我想送你,你就讓我如願吧。”
……還有旁人在呢
冉漾臉上一熱,飛快地看了一眼還站在這的季緒,低聲道:“好。”
她心虛的也太明顯了。
季緒忽略她那火熱的一眼。
想來無非也就兩個意思——安撫他别介意,乞求他别透露她的狼子野心。
她不覺得他們三個這樣站在一起很怪嗎。
還是說挺享受的。
“冉冉,你給今流送的什麼?”
提起這個,冉漾就有些窘迫,她底氣不足的道:“是小元寶挂墜。”
季雲澹點點頭,看起來也不意外,他道:“也是花梨木?”
冉漾點點頭。
季雲澹拍拍季緒的肩膀,神情無半點異色,甚至還道:“中午我還跟冉冉說不用太費心思,結果晚上她還是來給你送謝禮了,可見是真記你這個人情。”
季緒抿住雙唇,看面前垂着腦袋的冉漾,然後道:“是嗎。”
他盯着季雲澹的眼睛,道:“放心,既然是冉姑娘的心意,我定會妥帖珍藏的。”
冉漾受寵若驚的同時隐隐覺得這話哪裡不對。
季雲澹聞言看起來也半點也不在意,面對季緒言辭中的暗暗挑釁完全拿出了一個兄長該有的大度,甚至道:“那就好。”
同季雲澹一起離開時,天色已有些黯淡。
冉漾低聲解釋:“我後來想想,覺得還是應該表示一下,不能讓二公子覺得我……”
“我知道。”
“我中午隻是随口一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冉漾放下心來。
兩人沉默的走出一段路來,晚風悄悄搖起裙裾。
“冉冉。”
“嗯?”
“我後日離京,明晚家中會聚一聚,還有幾個相熟的朋友,你要不要過來?”
她擡眸,季雲澹正眼含笑意的望着她。
冉漾其實一直不是個拖沓的性子,如果有什麼事解決不了,她會一直懸在心裡,幹什麼都專注不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要不要跟他表明心意這件事,心裡開始糾結。
“好。”
她鼓起勇氣道:“你們會很晚嗎?”
季雲澹挑了挑眉,道:“怎麼了?”
冉漾避開他的目光,磕磕巴巴道:“就是…就是如果你不是很晚的話,那吃過飯後,我有話想……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