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過去我也常常坐在這個位置上指明鏡夜，但大多數時間我都在專注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像今天這樣被強制要求必須将注意力花在鏡夜身上還是頭一次。

視線在半空中同鏡夜交彙，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移開後，我莫名覺得自己從尊貴的客人變成了一條魚——不是大海裡面自由自在遨遊的魚，也不是童話故事中失去雙腿的美人魚，而是在廚房中、在案闆上的一條即将被開膛破肚的魚。

砰砰，砰砰。

心髒在不受控制的加速。

在這個以心率為唯一判斷标準的比賽中，我無疑為鏡夜送上了一個良好的起點。

“——一直在跟千春公主聊天，卻忽視了為您送上潤喉的飲品，是我們的失職。希望我們現在進行補救還來得及。”

應該是從電腦那邊注意到了我的心率數據，常陸院——也不知道到底是光還是馨，端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就殺到了我們這桌。

不過他放下杯子的動作極盡溫柔，生怕吓到了我半分，為鏡夜的戰績添磚加瓦。

“謝謝，我認為還來得及。”

雖然我并不在意誰會取得最終勝利，但是鏡夜如果在沒有努力的情況下就獲得勝利——當然我并沒有鼓勵他努力的意思——還是會讓我産生一種接近于悔恨的情緒。

“您的寬宏大量讓我等更為慚愧！如果我們不做一些額外的補償，未來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們都将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

他的淚水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适時地從眼睫滴落。

啊，絕對又用了眼藥水吧。

知曉内情的我對他的表演并不感冒，不過怎麼說現下我跟常陸院都暫時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因此甭管内心對他的作弊行徑有多麼的鄙夷，明面上我還是信了他的邪，

我抹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淚，說：“作為一個頂級大好人，我并不願意從你們身上接受拿到任何補償！但為了避免這份愧疚追随着你們直到天涯海角，我隻能強忍着心中的悲傷選擇接受！”

“您可真是個大好人！”

下一秒，我的鼻梁上多出了一副平光眼鏡。

略一低頭，咖啡的熱氣便使得我的世界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敢情這還是一套組合技啊？

不過……

指尖敲擊着桌面，我向準備着撤退但還沒來得及撤退的常陸院說：“也給鏡夜送上一杯吧，我認為他也很需要滋潤一下喉嚨。”

就算是鏡夜那總會在最恰當時機閃過一道恐怖白光的鏡片，也是會起霧的！

這才是治标又治本！

不過常陸院拒絕得很果斷：“這是客人才能得到的專屬賠償。”

說完，他拔腿就跑。

我：“……”

隻會意思意思搗點亂，一點都不敢面對真正的暴風雨！懦弱！

我在餘光中甚至還捕捉到捕捉到了鏡夜忽然勾起的唇角——這下子連搗亂都算不上了吧？！完全就是在為鏡夜提供樂子啊！

我單方面宣布跟常陸院雙子絕交。

笑夠了，鏡夜攤開筆記，問：“不知道客人對剛才的‘專屬賠償’評價如何？您的每一條意見，都将幫助我們櫻蘭高校Host部提升服務水準。”

——是提升Host部整我的水平吧？

“非常好。”我咬牙切齒地回答，“下次發售的寫真集我不要雙子的。”

虧我之前還在一直支持他們的事業，雖然他們兩個大概率無所謂自己的寫真集銷量，最在意的另有其人。

“好的。”最在意銷量的那個人答得很快，“不過往期已售出寫真概不接受退貨。”

“我明白。”

我還沒憤怒到理智完全消散，認為自己能從鏡夜手中拿回錢——這比從老虎口中拔牙的幾率還要低吧！

不過憤怒确實賦予了我勇氣與力量，我對鏡夜放出了最溫柔的營業微笑，然後将完全沒動過的杯子推到了鏡夜面前。

“我暫時沒辦法制止Host部内部對你的霸淩，但我至少能将自己的咖啡給你，希望這能讓你在寒冷的環境中感到一絲溫暖。”

鏡夜将杯子推了回來：“我們開了暖氣。”

我也毫不示弱地繼續推：“我指的是你遭到冷遇的心的溫度。你不說我也明白，你的心髒已經被凍住了，我不能放任你一個人遭遇這樣殘忍地事情。”

“不能放任我一個人嗎？”鏡夜飽含深意地重複了一遍我的話語，他不再對這個可憐的杯子下手，因為他的目标變成了我，“——既然如此，就讓你跟我一樣吧？”

我立即警覺，收回手，做出防備姿态：“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讓你的心髒也一片冰涼啊。”鏡夜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

“你想……”

話未說完，熟悉的鬧鈴聲再次響起，Honey前輩也主動過來主持活動。

如果忽略掉Honey前輩騎在铦前輩身上，以及他手上還抱着他的小兔子玩偶的話，他這個裁判做得還算像模像樣。

“時間到！現在小鏡要和小千進行友好地擊拳，我數一二三，你們就碰拳哦！”

得救了的喜悅同對戰突然結束的震驚交替在我心中出現，握緊拳頭，我不由自主地說：“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鏡夜反問：“你難道真的想體會一下心髒冰涼一片的感覺嗎？”

“不是很想，但是你明顯是抵着倒數時間才對我進行的威吓吧？”我冷靜地進行着分析，“一旦想到你可能隻是在随便吓吓我，心中連計劃的雛形都沒有，我就不自主地對你能臨時編出什麼吓唬我的話産生好奇。”

“錯了，不是連一點雛形都沒有。溫馨提醒，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啧，你都說出了‘逃’這個字了，我如果真的逃了豈不是很沒面子！”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就算我知道這是激将法，但我也接受你的挑戰。”

“稍等一會兒，我去拿電腦。”

“好，我等你。”

趁鏡夜拿電腦的功夫，我把心率手環摘了下來。

雖然換人間隙的心率數據不納入考察範圍，但如果我的心率飙升過猛，我的面子又該放在哪裡呢？

不過事實證明，我過于謹慎了。

因為鏡夜通過電腦屏幕展示出來的，竟然是他真·穩賺不賠的股市交易信息。

“這能吓我？！”

雖然我确實被吓到了，但這被吓與被吓之間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我擡起手，手背貼上了鏡夜的額頭：“你也沒發燒啊？”

鏡夜鏡片下的眼眸閃過一絲驚詫：“……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剛才信息還在加載的時候，你的眉毛可完全擰緊了。”

“那是因為裡面有我的錢诶？還不準我擔心嗎？”我讪讪地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