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秘境出事了。”
“出何事了?”
啟明道君忽而起身,道:“裡面妖氣大動。”
曾鈞狐疑地吞了口唾沫。其實他在明雪宗這麼久了,自然知道這冰魄秘境裡面有妖怪,一些小妖,不足挂齒。
但是看道君這麼嚴峻的表情,曾鈞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他想了想,支支吾吾地開口了:“那,師尊,這妖氣大動,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是在我值守的時候,還是江春霭值守的時候呢?”
啟明道君有一雙生了倒鈎般淩厲的眼睛,她盯着曾鈞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根據勘察,正是你值守的那幾日。”
一瞬間,曾鈞後背陡然生寒。
不過下一瞬,道君的話又讓他心神平複了幾分。
“可是,那也能是江春霭值守的,”啟明道君彼時已經轉過身去了,“畢竟,她是在你之後,才去的冰魄秘境,不是麼?”
曾鈞愣了愣,臉上終于扯出一個陰險的笑來。
他明白師尊的意思了。
寒宵、江春霭,我不會放過你們。
***
自從上次教了宴苓珑紫電青霜第一式後,這姑娘便每天不辭辛勞地越過山頭過來找江春霭學劍,也算是給江春霭枯燥無味的生活帶了些許的寬慰。
秘境的遭遇總讓她覺得有幾分愧對自己的身份,而午夜時分發生的種種,更讓她困惑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前為何會出現那種深粉色、濃郁的果實,然後被引誘着,
也不知道自己閉上眼睛,怎會想着與長着人臉蛇身的人苟.合,而她還會因為這種幻想能夠纾解鐘情引而快樂。
有些時候興頭到了,江春霭甚至還會大膽地浮想聯翩,那麼,那個平時高潔如深雪的師姐,也會像她一樣,在無數個午夜夢回,被鐘情引折磨成這樣嗎?
但是江春霭覺得這并不現實。
畢竟寒宵的實力深不可測,說不定那天晚上之後,她就已經把鐘情引的蠱毒解了。
看她那會兒倉促披上衣服叫她滾的樣子就知道,若是能夠消除這段記憶,寒宵恐怕什麼都會做。
更别說,把鐘情引留在她的身體裡面了。
一瞬間,江春霭又覺得自己晚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夢,更像是一廂情願。她以前從來沒對寒宵師姐有過這種心思。
“師姐,好啦好啦!”宴苓珑又使出了一招,像隻開屏的孔雀,眼睛亮亮地等候江春霭的點評,“您看看我這一次怎麼樣?按照您的指示,我已經換了起手的招式了!”
江春霭面色倏然一紅,她不好意思告訴師妹自己剛剛走神了,便咳嗽兩聲,想讓師妹再來一次,恰在這時,場館外面爆發了一陣騷動。
一潮人忽然湧進,為首的帶冠男子,江春霭和宴苓珑都認識。
——這是啟明道君門下修為最強勁的弟子,井舜。
不像曾鈞空有虛名,井舜則是真在各種比試上嶄露頭角,并且冒頭很快,不過他曾在很早前輸給江春霭,狠狠地被挫了銳氣。
江春霭一直估摸着他想找回丢失的面子,但是江春霭此後常去遊曆河山,鮮少參加比試,也隻能是他有心,江春霭無意。
宴苓珑畢竟還是啟明道君的門徒,此時此刻看見師兄來了,臉色還是有幾分窘。
她結結巴巴道:“師兄,你,你怎麼帶着這麼多人過來了?”
井舜道:“奉掌門啟明道君之命,押送江春霭問罪。”
江春霭瞳孔陡然睜大,還不等她說話,宴苓珑就搶先道:“師姐犯了什麼錯?”
“冰魄秘境如今妖氣大瀉……裡面的妖,跑出來了。”井舜冷笑一聲,“時間嘛,剛巧不巧,正是江春霭值守的這幾天。麻煩你,跟我走一遭。”
說完,井舜還揚了揚手中的月牙銀白的令牌,上面确乎是啟明道君的印。
“啊?”宴苓珑疑惑不已,“可是,那幾天不一定是師姐,不還是有曾師兄……”
“閉嘴。”井舜皺眉,惱怒道,“宴苓珑,你要記住,你是哪家的徒弟。道君教你功法,不是讓你在這裡,跟着莫名其妙可能是妖怪的人學劍法的!”
井舜不同于曾鈞,是真的迫人,于是,宴苓珑隻能垂下眼睫,玩着自己的手指,小聲說:“嗯,師姐怎麼可能是妖怪啊?”
一定有哪裡搞錯了吧?
江師姐不可能是妖怪啊!
小師妹本來還想替春霭師姐說話,卻不成想,江春霭卻倏然擡頭,道:“我知道了。井師弟,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宴苓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還想說什麼,卻被井舜身邊的一個修士用眼神喝止了。
讨厭。明明大家都是明雪宗的人,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兇地對待江師姐呢?
而且江師姐為什麼就這麼心甘情願呢?
“别叫我師弟,江道友,”井舜涼飕飕地笑了,“你和我,又不是同一個師傅,沒必要。”
江春霭動了動喉頭,目光閃爍。
他剛剛說她是什麼?是妖怪是吧?那算不算是一種對她的判決呢?
江春霭忽然出神。
須知,自打從秘境回來,她的每天都是過得渾渾噩噩的,秘境之事,她就一直覺得沒有結尾。
那一道在識海裡面蠱惑了她的聲音也時斷時續,好像她本來就應該踏入冰魄秘境,和那個狐妖交.合一樣。
……如果是命中注定的話,那她和妖怪有什麼區别呢?
而正是這樣和妖怪無異的自己,卻以正道魁首自居,殺了無數妖邪,同時也愧對亡師。
真是可笑。
她就知道那一天的事情沒有結局。
看看,這不就來了嗎?井舜,帶着啟明道君的令信——明雪宗掌門的令信——找了過來,感覺就要給她一個解脫了。
接受刺魂索的鞭打也好、去思過崖反省也好,甚至被剝去仙髓也好,都是一種結局。
“我知道了,那你帶我去吧。”她說話時,咬字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