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越多,越是累贅。
明有河在旁附和:“一些身外之物,我們也用不上的。”
鼠嬰跑過去扒着箱子看了看,兩條腿晃來晃去。
“怎麼會沒用呢?這些都是紅狐狸喜歡搶的,一定有大用處的。”
雲竹西點了點他的頭,自作主張挑了一個綠珠穿作的串鍊,塞在了叢不蕪手裡。
叢不蕪本能地推拒,碰到那串珠鍊時,手心卻如過電般瑟縮了一下。
明有河與斐禁不約而同側過眼眸。
明有河臉上一黑,甩過去一記眼刀。
斐禁淡淡收回視線,對他理也不理。
珠鍊初看起來并不起眼,叢不蕪将它一翻,看見了一列篆刻在上的繁雜符文。
見她神色忽異,雲竹西忙道:“怎麼了?”
叢不蕪避而不答,反問道:“雲竹西,你曾經丢失的那些信物,要不要我幫你拿回來?”
雲竹西怔然須臾,見叢不蕪很是認真,搖頭道:“不必了,那些東西早不知被紅狐狸弄到哪裡去了,而且,都是些尋常……”
明有河接過那串珠鍊翻了翻,眉心驟然一蹙,發現了什麼似的,語氣也徹底變了個調。
“這可不是尋常東西。”
鼠嬰聽在耳裡,心道叢不蕪真是蓋天下第一等的大善人,幫他與娘親除了心頭大患紅狐狸不說,還要送佛送到西,替娘親将丢了的東西都尋回來。
他心裡激動,嗓門不禁也跟着雀躍的心響亮了。
“仙人,我知道狐狸洞在哪兒,我帶你去!”
隻是捏個訣的事兒,哪裡就需要他來帶路。
叢不蕪将珠鍊放在桌上,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明有河生怕叢不蕪又将他落下,跟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斐禁”、“跑禁”之類的走了,連忙添道:“我也去!”
這又不是去捉妖驅鬼,至多隻是閑林信步,去逛一逛無主的狐狸洞。
他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也許洞裡什麼都沒剩下,要一無所獲悻然而歸。
斐禁鬼魂似的,不知何時跟了上來。
明有河出門時已經多留了個心眼兒,連貼兩道瞌睡符在他背上,沒成想還是被他躲過去了。
黑鼠走路帶風,腳步邁得又大又快,在竹林裡走得尾巴甩水,四足濡濕。
鼠嬰站在黑鼠背上遙遙一望,看見一座石丘,興奮道:“到了!”
石丘約莫三人高,正值春回,鮮草嫩葉在石縫裡抽了新芽,淩亂的大石塊堆積拱衛,拱出一個窄窄的洞門。
洞裡漆黑一片,鼠嬰萌生怯意,不敢近前。
明有河擡腳踢起一個石子,石子飛身入|洞,待聽到一聲空曠回響,明有河輕輕吹了一口氣。
燈火頓明,衆人行了一陣,連片葉子也沒看見,打道回府之際,卻發現狐狸洞中别有洞天。
前方若隐若現露出三條岔路,稍一錯眼就可能略過,叢不蕪掀簾般掀開幻影,三條岔路逐漸清晰。
明有河道:“都說狡兔三窟,怎麼狐狸也這麼謹慎,設了三道暗線?”
他還沒打趣完,叢不蕪忽然凜了目光,摘下一枚銅錢飛|射|向前。
“什麼東西!”
一團臭氣撲面而來,洞中瞬間塵土飛揚。
恍惚間,鼠嬰隻模糊地看到一朵與人齊高的黃花。
飛塵入目,天地驟旋。
鼠嬰緊貼石壁揉眼喘氣,叢不蕪、斐禁、明有河難得心有靈犀,同時探招出手,可待塵埃散盡,他們手裡抓的東西,卻不是黃花。
鹽蛇知曉斷尾求生,黃花也懂斷葉求生。
“好啊……”明有河憤憤地捏碎手裡殘損的葉片,“敢耍我們。”
他如此氣惱是在情理之中,且不說三人實力究竟如何,面對一朵擺着葉子化不出人形的花,他們竟然一齊失手,離奇程度無異于螞蟻踩死鐵公雞。
大意失荊州。
叢不蕪波瀾不驚地低着眼,看了看地上蜿蜒的一道印記,大概是黃花沒有雙腳,拖着根逃跑所緻。
“好一出金蟬脫殼。”
明有河想起那股難聞的臭氣,頻頻皺眉:“黃花不止一朵,定是有人專門豢養。”
叢不蕪深以為然。
生靈萬物各不相同,饒是同族修行,也會有所差異。
但黃花的習性臭味如出一轍,絕非天生地長。
斐禁打算去追,叢不蕪卻道:“與其去追,不如讓它自投羅網。”
明有河心領神會:“黃花妖的功法修為并不高,方才我們卻對其毫無所覺,可見它身上是帶有了不得的寶貝。既是專人豢養,它的主人一定不容小觑,我們冒然去追,搞不好會得不償失,反被算計。”
鼠嬰聽得疑雲遮頂:“它是一朵花,來狐狸洞做什麼?”
明有河轉臉看向叢不蕪,“既然不是紅狐狸養的黃花妖,或許……是黃花妖養的紅狐狸呢?”
叢不蕪拍了拍他的胳膊,欣慰道:“聰明。”
黃花一定是被種誰到了紅狐狸的眼睛裡,要想把控一隻求生心切的狐狸,簡直易如反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黃花隻要稍存警惕之心,就不會再回狐狸洞來。
這裡不是合适的羅網。
幾人出了狐狸洞,叢不蕪早已有了主意。
“招妖符還貼在在竹林裡,隻要改上兩筆,就能把它引來。”
黃符用過則廢,但隻要改上一改,還是餘有一二用處的。
對付一朵黃花,還犯不着小題大做去畫一張新的。
除掉黃花輕而易舉,可黃花不止一朵,殺一個無濟于事。
叢不蕪想要的不是揚湯止沸,而是順藤摸瓜,永絕後患。
斐禁與鼠嬰站在遠處,叢不蕪坦然站在竹下,仰頭看着明有河。
陣中青竹無風自蕩,湧起一層碧濤,發出了轉瞬即逝的淡黃光芒。
大功告成,明有河輕松落地。
叢不蕪:“為确保萬無一失,還要再做一件事。”
明有河:“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