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侬是個孤兒,他在少年時認識了塞西爾,兩個小孤兒在這座海濱小城扶持着長大,後來塞西爾去做了海員,出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是一場海難,同船所有人都消失在了狂躁的風暴中。
意外突如其來,就連屍骨或是遺物都沒有送回,塞西爾就這樣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所有人都說塞西爾死了,隻有藍侬依然執拗的相信他的愛人還活着,而他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塞西爾。
藍侬甚至去往了風暴發生的海域,登陸過塞西爾曾經補給過的小鎮,但是除了見到一個已經損毀的破敗鎮子,聽到滿耳詭異的人魚傳說,藍侬一無所獲。
漫長的尋找踏平了藍侬的感官,他的生活從此變得遲鈍寂靜。
夜晚,萬籁俱寂,規律的敲門聲在夜色裡響起,驚起窗外枝頭休憩的夜枭,撲騰着翅膀消失在黑夜裡。
藍侬在敲門聲響起時就已經轉過了頭,他在黑暗中很快走到玄關,壓抑着起伏的情緒小聲問道:“誰?”
門外傳來熟悉而輕快的聲音:“是我呀,塞西爾。”
藍侬聞言,摸向自己左手的婚戒,微不可聞的舒了一口氣。
伸手整理頭發和幾乎沒有皺褶的衣服,藍侬将手放在門把手就要開門,卻在開門時深吸一口氣,伸手将家裡的燈打開後,然後安靜地打開了大門。
屋外的空氣帶着涼意湧進來,站在漆黑背景中的塞西爾,歪着頭打量屋内的青年,張開手臂抱住藍侬,“小瞎子,我回來啦。”
藍侬什麼都看不見,他幾乎是顫抖着反抱住門口的愛人:“歡迎回來。”
塞西爾眨眨眼,低頭看向抱着自己的藍侬,将手放在藍侬的後背。
兩個人站在房屋入口擁抱,屋外漆黑一片,屋内燈光柔和,兩人站在光影的交彙處,就像是站在分割的兩個世界。
藍侬緊緊握住身旁人的手臂,他關上房門,帶着塞西爾進屋坐到沙發上,他有很多話想說,最終隻是彎着眼眸輕聲問道:“吃飯了嗎?”
塞西爾坐在藍侬身旁,撐着手臂在溫暖的燈光中打量面前的青年,伸出漂亮的手指戳戳藍侬無神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
藍侬吃痛,他閉上眼轉頭,抓住塞西爾手掌:“我從小就看不見,你忘了嗎?”
帶着熱意的手摸着藍侬的臉,或許是因為昨夜大雨将他的體溫染涼,今夜的塞西爾暖和的像個小太陽。
塞西爾細長的手指圈着藍侬柔軟的黑發拉扯,“我忘記了呀。”
說着塞西爾就像是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他拉住藍侬的手:“小瞎子,你嫁給我吧。”
藍侬坐在沙發上,身旁是散發暖色調的落地台燈,光線落在他臉上,讓他的神情逐漸顯得支離破碎。
藍侬低下頭,半晌後擡頭柔緩暗啞的回答,“可是你昨天已經和我結婚了,塞西爾。”
藍侬揚起自己的左手,銀白的婚戒穩固的佩戴在他無名指上。
塞西爾看着藍侬手上的戒指,他眼神暗下來,抱住藍侬手臂,狗一樣咬藍侬手掌:“昨天的不算,藍侬,你和我結婚。”
藍侬痛的眉頭蹙起,他沒有抽回手,隻是寂靜地坐在沙發上,他沉默着,側耳傾聽着塞西爾的聲音:“塞西爾,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像是大狗的塞西爾抱住藍侬,在沙發上搖晃着藍侬磨蹭,溫熱的臉龐埋在他脖頸小聲道:“和我結婚吧,藍侬。”
“我想不起回家的路,隻記得你在等我,我想和你結婚。”
藍侬心髒被塞西爾的低語擊中,他慢慢抱住趴在自己身上的塞西爾:“好,我們結婚。”
藍侬聽到身旁的塞西爾發出小聲歡呼,然後自己左手被握住:“我給你準備了戒指。”
原本被帶在左手無名指的戒指被摘下,藍侬隻聽到垃圾桶開合的聲音,接着帶着體溫的戒指被套進他手指,身旁的塞西爾握住他左手,聲音又輕又柔如同少年:“你是我的新娘了。”
藍侬在昨夜已經被塞西爾戴上戒指,他摸摸手指間的金屬圈,并沒有結婚的喜悅。
他的愛人消失多年後回來,記憶破碎舉止古怪,像個天真的少年抱着他撒嬌,這些都讓藍侬身心疲憊。
穩了穩心神,藍侬扣住塞西爾手指:“你的戒指呢,我給你戴上。”
身旁的人似乎楞了一下,半晌後一個略微有着濕意的圓環放在藍侬手掌:“這個吧。”
藍侬摩挲着掌心的圓環,牽住塞西爾手掌,摸索着為他戴上戒指,擡起頭努力展開笑:“好了。”
塞西爾将藍侬的手握住,将兩隻戒指并攏在眼前端詳,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看。”
不愧是他抽出的肋骨,塞西爾看着戴在他和藍侬手上的戒指,非常滿意。
藍侬卻從塞西爾身旁走過去,蹲在垃圾桶旁将塞西爾扔掉的戒指撿起來。
塞西爾蹲在藍侬身旁,看着他用手帕将戒指包好放進口袋裡,咬着嘴巴沒有說話。
藍侬将戒指收好,他轉頭面向塞西爾有很多話想問,卻不敢問,害怕說出口的語言會像咒語一樣打破眼前的平靜。
他害怕突然歸家的愛人,已經不是人類,或許那場風暴已經奪去了愛人的生命。也或許是他已經瘋了,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等到天亮以後,所有一切都會像黑夜的夢境輾轉破裂。
摸摸手指新戴的戒指,藍侬試探着說道:“我給你煮點宵夜?”
塞西爾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