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過去,清晨的陽光落在藍侬臉上,他摸向身旁,懶洋洋伸個懶腰:“早。”
藍侬摸到一手冰涼,他猛地翻身坐起來,身旁已經沒有了塞西爾的痕迹。
心髒沉沉地墜落下來,藍侬抱着薄被從床上爬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對着安靜的空氣喊道:“塞西爾。”
除了窗外的鳥雀,房屋内沒有任何聲音。
藍侬捂着頭坐在床邊,毫無預兆的,他就這樣明白他的愛人再一次消失了。
默默地坐了會,藍侬試圖撥通塞西爾的訊息。
那個塞西爾給藍侬的終端,在卧室的櫃子上發出聲響。
咬着嘴唇,藍侬摸了摸自己左手婚戒,摸索着将床頭的矮櫃拉開,矮櫃中銅制方盒裡,放着一枚銀白的婚戒,一張折疊好的白頭紗,以及一張鄰城的火車票。
藍侬将方銅盒拿出來,摸出火車票和戒指在手中摩挲,火車票上有盲文寫着地名,蓋着火車站的鋼戳,不是他的幻覺。
将東西重新放進盒子,藍侬在屋裡摸索,塞西爾空着手回來,他消失後,于是屋子裡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是藍侬為他買的東西。
藍侬出了門,他站在街區的路邊,在陽光下對着隔壁的老頭問道:“您昨天看見我了嗎?我和我的愛人,在傍晚時出門。”
在院子裡修建花枝的老人,同情地看看臉色不好的藍侬,“沒有呀藍侬,傍晚我沒有出來的,你再問問别人吧。”
藍侬抿着嘴轉頭向着其他方向走去。
老人看着藍侬杵着拐杖的背影,這個青年人,失魂落魄,一貫挂在臉上的禮節都維持不住。
搖搖頭,老人打理着自己庭院,他實在為這個漂亮的瞎子感到可惜,幾天前還說自己的愛人回來了,今天又來詢問誰見過他的愛人,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麼。
藍侬去到了昨天調音的客戶地址,但是建築外牽了圍欄不準靠近。
藍侬杵着拐杖在路邊打聽這裡出了什麼事情,有人說那座建築老化,昨夜已經拆除,政府通知附近居民不要靠近。
藍侬站在路邊的樹蔭下,他僵着臉點頭,杵着拐杖走了。
昨天論壇裡的帖子已經消失,藍侬也找不到跟他私信的樓主。
藍侬捂着頭站在街頭,周圍一切都像是搖擺的波濤将他卷入海底,他在頭暈目眩中一遍遍問自己,塞西爾留下的風衣和戒指,櫃子裡的終端與火車票,這些東西會不會是自己發瘋留下的證據?
在雨夜裡裹着水汽回來的男人是自己的幻覺,黑暗中敲響房門的少年是他瘋了所以勾畫的輪廓?
還是踩着黑夜歸家的愛人早已不是人類?
所有人都說塞西爾死在了那一場海難中,藍侬捂着雙耳隔絕自己所有感官,就連葬禮都不願為塞西爾舉辦。
藍侬甚至因此踏上了離家的路途,他在不同的古宅遺迹裡前進,尋找世人口中的詭異傳說,不止一次的希望,鬼神真的存在,讓他找到或許已經死去的愛人。
他的生命之火,他的欲念,他的理智,随着愛人的消失搖搖欲墜。
可是如果你真的死了,你的靈魂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塞西爾。
藍侬捂着雙眼,雙肩顫動。
是我瘋了嗎?
還是你不肯回來?
繁盛嬌豔的野薔薇依然在枝頭肆意綻放,陽光下,拿着小鏟子的藍侬茫然站在街頭,昨夜裡,塞西爾還答應跟他一起來移植一株野薔薇回家。
現在,他身邊已經沒有了愛人的蹤迹。
周圍有挎着籃子買面包的少女走過,也有送牛奶的少年蹬着單車從藍侬身旁按着鈴铛掠過,熱鬧的市井氣撲面而來,他卻像活在另一個世界的隔閡裡,無法與這個已經失去愛人的世界産生聯系。
藍侬蹲在老城牆,他蹲了一會後,然後沿着野薔薇的枝幹摸索,鏟開濕潤的泥土刨出一隻小薔薇。
抱着懷裡帶着泥土的花枝,藍侬站在熱鬧的街頭,聽着身旁行人清晨的喧嚣,安靜而沉默地站了一會,杵着拐杖離開了街頭。
藍侬回家後,将那隻野薔薇種在了庭院,頭頂的日頭已經開始灼熱,藍侬扶着牆壁站起來,睜着雙眼長長歎一口氣。
塞西爾消失了三天,了無音訊的三天。
藍侬不知道自己愛人的去向,甚至不知道塞西爾消失的軌迹,他隻能一遍又一遍的打理這個塞西爾可能會回來的屋子,樓梯的扶手,地闆的縫隙,門縫的角落,全都被他仔細清理,就連窗簾床單沙發都拆下來洗了一遍又一遍。
藍侬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他坐在這個空蕩寂靜的房屋裡,開着電視,聽着無意義的廣告與無聊的肥皂劇,不敢離開,在窗外陽光的變化下,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一個人在空曠的屋子裡走動。
傍晚的斜陽透過窗戶落下橙紅的夕陽,電視上放着一成不變的新聞。
門外響起敲門聲,規律的穩定的回響在這個空蕩房屋裡。
坐在沙發邊的藍侬轉過頭,他無神的雙眼望着玄關的方向,聽着空氣裡傳來的敲門聲,捂着耳朵抱緊旁邊的抱枕:“是幻覺,藍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