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爾低頭看着自己被藍侬握住的手,而藍侬緊緊地握住他,用力到指尖發白,發白的還有藍侬的臉色。
人類的嘴唇開合,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怎麼了?”
塞西爾的聲音從身旁傳來,神靈低着頭,窗外的光暗淡了下來,吞噬掉他們的身影。
藍侬卻感覺頭暈目眩,他試圖将手從塞西爾掌中抽離出來,卻被緊緊握着,緊的他手掌生疼。
“沒,沒什麼。”藍侬身軀有些發冷,他慢慢将自己靠近塞西爾懷裡,閉上了雙眼。
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異常呢。
第一個雨夜回來的愛人第二天就消失了蹤迹,自己在尋找中陷入迷茫和沮喪。
塞西爾是個寡言的海員,多年的出海生涯讓他謹慎沉默,活潑的少年氣早已在他身上褪去,第二夜回來的愛人卻從沒有遮掩過他的乖張跳脫,而自己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絲毫沒有多想。
在第三次傍晚回來的愛人,明明與眼前的愛人有那麼多詭異的差異,自己卻像是陷入黏稠的蜜罐,在古怪的甜蜜中沒蒙住了所有思緒,像個熱戀的傻瓜。
如果不是今天,那個渾身籠罩在迷霧中的愛人離開,自己能夠在這樣的清醒中發現他們的異常嗎?
靠在塞西爾懷裡,藍侬靜靜地閉上了雙眼,他從來都看不見,卻總是張開他的眼睛,因為他的愛人曾經深情而熱烈地撫摸親吻他的雙眼,誇贊他的眼眸璀璨如明珠星辰。
愛人熟悉的氣息萦繞着他,藍侬将自己依靠在塞西爾懷裡,聽着愛人心髒跳動的悶響。
他在意自己的愛人異于常人的古怪嗎?
藍侬伸手緊緊抱住塞西爾,緊到指尖發白,藍侬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哪怕他的愛人已經永遠沉眠在那一片海域,藍侬也不在意,他隻希望他的愛人回來。
是人類也好,怪物也罷,他永遠不會在意。
藍侬的臉被擡起來,天色已經沉了下來,暗淡的濃重籠罩着天空,而塞西爾熟悉的聲音也染上了涼意:“哭什麼?”
藍侬擡起手将塞西爾手掌覆蓋,他将自己濕潤的臉頰埋在愛人掌心。
安靜的房屋裡,半晌後響起藍侬沉悶輕緩的聲音。
“你肯定走了很多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找到回家的路。”
沒有記憶的你,是怎麼跨越千山萬水回到我身邊。
抱着藍侬的塞西爾頓住,他慢慢将手放在了藍侬肩上:“沒有吃苦。”
窗外的雲被風吹開,明亮的晨光從厚重的烏雲中傾瀉下來,塞西爾的聲音輕柔細膩:“我不記得了。”
“吃苦的不是我。”塞西爾低低的聲音散在空氣裡,他懷裡的人類卻沒有聽清。
塞西爾從誕生之時就擁有偉大神力,他沒有感受過痛苦,隻在零星的記憶中翻看過主神染血的身影。
但那不是他。
抱着懷裡溫熱的身軀,塞西爾抹了抹藍侬的眼淚:“别哭了。”
“怎麼這麼愛哭。”
說完,塞西爾似乎愣了一下,他見到的藍侬溫和機警,哪怕是懷疑自己,也隻是偷偷去檢查自己給的東西,他見過藍侬哭嗎?
難道是其他化身的記憶混淆進自己腦海裡?
藍侬抹了抹臉,“眼淚都為你流的。”
聽到藍侬的話,塞西爾的心髒仿佛被泡在熱水了,又酸又漲,他揉了揉藍侬腦袋:“是我不對,你以後如果想哭,就打我一頓,我受着呗。”
藍侬側過臉笑起來:“胡說八道。”
塞西爾推着藍侬往沙發上坐:“啊,讓我抱抱,想死我了。”
藍侬被推到沙發上,大狗一樣的塞西爾抱着他亂拱,長手長腳的沉重身軀壓着藍侬,讓藍侬快喘不過氣來。
推開懷裡猛犬撒嬌的塞西爾,藍侬理了理被揉亂的衣服,“别抱着我,太熱了。”
日頭已經漸漸升了起來,窗外一點微風吹進來,撩動白色的紗簾,這個海濱小城夏日裡還是很熱的。
挨着藍侬坐在沙發上,塞西爾耷拉着眼皮看了看窗外的日頭,悄悄弄低了這具身軀體溫,緊貼着藍侬不放:“可是我不熱呀。”
藍侬還沒發覺塞西爾體溫變化,他實在不想夏天挨着這麼個小火爐,直接将塞西爾推開站起來:“走開走開,别貼着我。”
塞西爾沒辦法,又幹巴巴站起來挨着藍侬站着,他說不上為什麼,好像就想這麼挨着藍侬,自從被擠出這個世界,他就抓心撓肺地想要再次降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反正就這麼看着藍侬挨着藍侬就讓他感到滿足。
藍侬拿這個粘人的愛人沒辦法,他用指尖推着塞西爾肩膀:“别鬧了,你不餓嗎,還沒吃早餐呢。”
說完藍侬愣了一下,随即他又想到,以前這個愛人回來的時候也是會進食的。
藍侬不确定的想到,會跟他一起用餐的愛人應該是人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