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沿着小鎮慢悠悠駕駛,周圍漸漸起霧,溫度降了下來。
藍侬坐在馬車裡,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這輛駕駛在黑夜裡的馬車卻像永無盡頭一樣,沿着霧氣行駛沒有停歇的意圖。
黏稠的咀嚼聲在霧氣裡若有若無的傳來,藍侬握緊塞西爾的手向前探身問到:“還有多久?”
馬車慢慢停下來,四周街道凋零,連一棟完整的建築都沒有,嶙峋雜亂的灌木在黑暗中張牙舞爪,哪有什麼旅店。
車夫裂開滿是利齒的巨口,濕乎乎的舌頭舔在魚鰓般的臉頰,陰恻恻笑起來,向着身後兇猛轉頭。
裂開到耳後的巨口僵住,濕哒哒的血紅舌頭耷拉在空氣裡不敢動,發着綠光的眼睛映照出車廂内的龐大黑影。
蠕動的觸手擠滿狹小車廂,卻為懷裡的人類留出空餘空間,密密麻麻的瞳孔正充滿惡意地盯着自己。
哪怕如此,這尊恐怖神靈卻依然保持着一條人類手臂,并且将手臂穩穩的放在另一個人類手中。
藍侬感受到馬車停下,他沒有聽到車夫的回答,于是再次問道:“到了嗎?”
車夫看向人類無神的眼眸,抖着聲音道:“很,很快,就到了。”
藍侬聽到司機仿佛在抖動的聲音,他皺着眉催促:“怎麼還沒到?”
聽到藍侬的話,整個馬車廂似乎都震動了一下,老舊的馬車發出仿佛要破裂的滲人悶響,藍侬坐在馬車裡被颠簸得差點撞到頭頂的車棚,一條泛着涼意的手臂輕輕摟住了他。
馬車夫的聲音更加微弱了,“對,對不,起······”
車夫不敢再耽擱,猛的一甩鞭子,駕駛着馬車沖了出去,泛着霧氣的寂靜街道回蕩着馬匹嘶鳴的聲音,黑暗中蠢蠢欲動的生物似乎在這一聲凄厲的聲響中退了回去。
很快馬車停下,藍侬聽到車夫微微發抖的聲音響起:“到……到了。”
塞西爾興緻勃勃地提着箱子下了馬車,藍侬杵着拐杖跟着下來,凋敝的街道隻有一盞昏暗的路燈矗立在路邊,在霧氣下更加顯得暗淡。
藍侬将馬車錢遞給了車夫,車夫發着抖的聲音傳來:“謝謝。”
藍侬裹緊自己外套,夜裡挺冷的,“不客氣。”
馬車停在路邊沒有走,藍侬睜着雙眼問着塞西爾:“旅店在哪裡呀?”
泛着白霧的老舊街道裡,零零散散的坐落着一些低矮建築物,唯一的路燈下,一座三層小樓立在路邊,木質招牌上隐約寫着屠夫旅館四個字。
塞西爾拉住藍侬,提着箱子向着旅館邁去:“這邊。”
路邊的車夫看到恢複人形的神靈拉着人類走進屠夫旅館,陰恻恻的笑起來,那個人類瞎子看起來很弱,要是死在這裡,這尊可怖的神靈會做出什麼事情呢。
車夫眼珠子咕噜噜打轉,吹着口哨提起缰繩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它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臨走前轉頭看了一眼身後車廂。
坐在車廂的男人對着他微笑,同樣裂開的巨口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
短促的尖叫過後,停靠在路邊的老舊馬車劇烈搖晃,發黑的血液潑灑在車壁,一顆猙獰的頭顱滾落下來。
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塞西爾哼着小調,蹦蹦跳跳走進了前面亮着光的旅館。
濃霧逐漸遮蓋了路邊的馬車,黏稠的水聲中,長着魚尾的詭異生物從黑暗中爬出來,慢慢拖走了挂在馬車上的屍體。
血痕拖行在滿是青苔的石闆路上,黑漆漆的角落裡,再次響起詭異的咀嚼聲。
藍侬杵着拐杖站在旅館前廳,他聽到塞西爾傳來的腳步聲:“你去哪了?”
愛人的手臂摟住他:“沒去哪。”
箱子放在藍侬腳邊,他按了按櫃台的響鈴問道:“這裡怎麼沒人?”
塞西爾目光掃過這家古怪的旅店,在牆角凝固的血液和沙發上遺落的牙齒停留一瞬,他聳聳肩,伸手在櫃台的響鈴上狂拍:“誰知道。”
刺耳的響鈴被塞西爾按得叮咚作響,藍侬按着一隻耳朵拉住塞西爾:“好吵,别按了。”
塞西爾停下手上的動作,乖乖站到一旁:“哎,我去找找老闆好了。”
話音剛落,穿着圍裙戴着廚師帽的老闆就從後面鑽了出來,滿是血污的手還握着一把鋒利的剔骨刀:“哎呀,不好意思,我沒聽見,客人你們久等了。”
說着話,矮胖的老闆将沾着血迹的剔骨刀塞進櫃台,抽出油污的賬本對藍侬和塞西爾油膩的笑笑:“兩個人啊,住幾天?”
塞西爾目光落在老闆脖頸挂着的熟悉雕像上,擡起頭笑嘻嘻道:“先住一天吧。”
說完話,塞西爾就看到老闆目光落在藍侬臉上,正打着轉的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