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後,國家放松了對封建迷信的管制,舊社會那些靠裝神弄鬼,坑蒙拐騙的神棍逐漸又走進了人們的視野。
起初,還有人會指指點點,後面慢慢就習慣了,尤其是農村。
農村人封建迷信思想根深蒂固,不是短短幾年的打壓就能瓦解,國家一放松對封建迷信的管制,這些舊思想就鑽空子重新冒頭。
幾年時間過去,已經隐隐有泛濫的趨勢。
是以,當林盡水穿着一身道袍和林見漁走進村子的時候,非但沒有被趕出去,還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要不是林盡水年齡不大,一看就是個剛初出茅廬的小道士,沒什麼本事,好些人都想拉着他們往自個家中走。
林盡水一路從南诏到南越,路過了不少村子,其中不乏類似的,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林見漁生在農村,知道農村大多數人都沒有真正摒棄封建迷信的舊思想,特别是那些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但她沒想到神棍現在在農村這麼受歡迎,不知道是這個村子例外,還是她見識少。
總之,在林盡水用一張符紙換來她時隔不知道多少天的又一頓飽餐後,她仿佛看到了一個能讓她一輩子吃喝不愁的鐵飯碗。
離開村子後,她就迫不及待地對林盡水道:“師父,你教我畫符吧!我也想騙人。”
“騙人是不對的。”林盡水皺眉。
林見漁知道騙人是不對的,但騙人有飯吃啊!在溫飽面前,對錯于她并不是特别重要。
不過,看林盡水皺着眉頭,一副十分不贊成她騙人的模樣,她很識趣地改口道:“我說錯了,不是騙人,是混口飯吃。”
“為了一口吃的騙人也不行。”林盡水說。
“那兩口呢?”林見漁試探性地問道。
“多少口都不行,不準騙人。”
“好的。”林見漁敷衍地點了下頭,旋即轉移話題道,“那師父什麼時候教我畫符?”
“先教你識字。”大字都不識幾個還畫符,不知道符文有多難學,他學了那麼多年,攏共也才會畫十幾種符紙,還不是每次都能畫成功。
“那師父什麼時候教我識字?”
“等找到靈氣濃郁的地方就教你。”找到靈氣濃郁的地方,他們就不用再東奔西走了。
“師父,你不想教就直說,找什麼借口。”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靈氣濃郁的地方。
“沒有不想教,你着急的話,為師也可以先教你一些,你有什麼想學的字嗎?”
“想學師父的名字。”
“不該先學你自己的名字嗎?”
“先有的師父,才有的我,理應先學師父的名字,這叫尊師重道。”
“還挺懂的。”
“我其實有個不懂的地方。”
“哦,說來為師聽聽。”
“尊師為什麼要種稻?種小麥不行嗎?”
林盡水:“……”
是該把識字提上日程了。
師徒倆一路閑談,沒過多久就到了鎮上。
小鎮隸屬于港城,面積不算大,但受改革開放影響,做買賣的比比皆是,街道上叫賣聲不斷,熱鬧非凡。
這樣的熱鬧,林見漁已經看了整整兩年,她之前待的地方,甚至比這個地方要熱鬧上好幾倍,本沒有什麼可稀奇的,但今日她卻格外的興奮,因為她有了一個給她各種買買買的師父。
吃的,穿的,用的,隻要她想要,林盡水就眼也不眨地買下來給她。
這麼做的後果就是,他師兄給他準備的錢和票很快就見底了,而他們過冬的糧食還沒有買。
為了買過冬的糧食,林盡水不得不擺攤賣起符紙。
南越人的宗族觀念很強,宗祠文化盛行,因此大多都非常崇尚風水學,是一座受封建迷信思想荼毒十分嚴重的城市,國内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大概也就它隔壁的閩越。
所以,哪怕是小鎮上,也不乏封建迷信的人。
他們一路走過來,光是算命先生和風水大師就看到好幾個,單賣符紙的,倒是隻有林盡水一個。
但沒有競争,不代表生意興榮。
沒辦法,林盡水的年齡擺在那裡,有先生和大師在旁,誰也不會去找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買符紙。
枯坐了一個小時無人問津,林盡水決定學習不遠處的算命先生主動招攬生意,連台詞都是抄他的。
“這位同志,貧道觀你印堂發黑,近日必将有血光之災,輕則頭破血流,重則生命垂危,貧道手中恰好有一張符,可擋災、去邪,保你逢兇化吉,不知你可有意向購買?”
他把算命先生招攬生意的樣子學得惟妙惟肖,台詞也沒有出錯,偏生遇到的是一個和林見漁一樣的唯物主義者。
那男人聽完他的話後,非但沒有購買符紙的意向,還罵了他一通,說他年紀輕輕學什麼不好,非要學江湖騙子那套,到處坑蒙拐騙,宣傳封建迷信,遲早有一天會被拉去批一鬥。
罵完還啐了他和林見漁一口,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見漁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剛想回頭安慰出師不利的林盡水兩句,就見他突然左腳絆右腳,一個重心不穩,重重地撲倒在地,倒地的時候,好巧不巧額頭磕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流血了。
傷口不大,但是真真切切的頭破血流。
同樣目送他離開的林盡水,看到這一幕,自言自語般地開口道:“說了他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他還不信,吃苦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