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青山南,五水鎮内,萬福酒樓門前。
一隻餓到兩眼綠油油一身白色軟毛都耷拉了下來的狐狸仰天長歎一聲——
“楊峤,我好餓啊。”
言畢,她一頭栽進正環抱着她的小姑娘的懷裡,哼哼唧唧,弱了聲音道:“我真的好餓啊,我真的好想進去吃飯啊,楊峤——為什麼我們不能平白無故撿到一塊靈石或者半塊靈玉——我好餓啊——我好餓啊——”
被她撲得險些站立不穩的小姑娘同樣是一副面黃肌瘦的營養不良模樣,單看外表平平無奇甚至因為長期的艱苦生活還有一些瘦的可憐,一身不算寬大的破舊衣衫都有些兜風,矮小的個子單薄的身闆扔到人堆中怕不是會被瞬間淹沒,同懷中毛發雖有幾分耷拉但依舊蓬蓬軟軟的白狐狸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
好似在暗示這平平無奇的外表下掩藏着一位天命不凡的少俠一般。
并沒有。
若是走近了看,會發現這姑娘渾身靈力皆無,甚至身上還有幾處經脈是被塞住的,若不花費大價錢疏通這周身經脈,恐怕此生都無法踏上道途。
顯而易見,她沒錢,因此也沒機會踏上道途。
因而這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修士都忍不住側目來看她,更多是看她懷中的白狐狸。
如此内外皆平平無奇之人,怎會擁有這樣一隻靈智極高通人言還十分強大的狐狸的?家族或是宗門送的?這也不像啊。
隻是這狐狸周身威壓實是不小,此處又都是些零散小修,修為不算高,故而隻能眼紅,倒是還沒幾人真的上來搶狐狸,這一路……還算安甯。
如果忽略狐狸的吵吵鬧鬧的話。
楊峤心裡想着,緩緩舉起餓到在她懷中打滾的小狐狸,一人一狐四目相對,竭力學着旁人的模樣柔了聲音道:“不……不若,就将我這玉佩當了吧,也許能換幾枚靈石。”
她們現如今這錢袋子裡就剩幾粒碎玉,這點碎玉還是小狐狸昨日在山路上發現的。彼時還以為終于能吃點香甜美味的好吃的了,如今一看,連進人家飯莊的資格都沒有。
楊峤心底有一些難過,但她不好表現出來,小狐狸也不允許她總是冷着一張臉,于是勉強勾着一抹笑。
狐狸探出前爪,一爪蓋在楊峤的臉上擋住這滲人的笑,索性有軟墊墊着不算痛,沒好氣道:“當什麼當,也是還沒有餓到這個地步。算了算了,走吧,去蒼青山上找點吃的。有手有腳的兩個人,總不至于将自己餓死。罷了罷了,也就是我方才是在餓急了,你也别往心裡去。”
這麼幾天相處下來,楊峤發現眼前這隻小狐狸最大的特點就是嘴碎,若是不打斷她的話,她可以獨自一隻狐狸唠唠叨叨許久許久。
但楊峤喜歡聽她說話,畢竟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個朋友。
她喜歡她的朋友。
她笑眯眯地看着小狐狸趴在她的臂彎,兩隻前爪怼在一起好似在算賬,一邊算着一邊嘴裡還振振有詞,是在算蒼青山裡的花果樹木能頂幾天的餓,又能賣幾粒碎靈石,她們距離最近的仙門有多遠,若要求救需得走多久又需要多少錢财。
算來算去,一片荒涼。
楊峤熟稔地松了幾分懷抱,捧着小狐狸的手探出去一些,看她仰天長歎一聲狐命好苦,而後直挺挺地再一次撲進她的懷裡。
真好玩。
小狐狸真可愛。
小狐狸的腦袋随意搭在她的胳膊上,半是凄涼半是無奈地問:“峤啊,你記不記得咱們相識幾天了。”
楊峤:“今日是第三日了。”
“這麼說,我已經餓了九頓飯了。”
楊峤滿心歉疚,“抱歉。”
狐狸探出兩爪,按在她的兩側唇角,輕輕向上一提,“哎呀,都說了,少說抱歉,多笑。你總說你運氣不好運氣不好,那就多笑啊,笑一笑,運氣總能好起來的,對不對?你忘了我說的話啦?”
楊峤被挑着嘴角不好說話,于是在心底默聲回答——
哪裡敢忘,那是她這十多年的人生裡最美好的一日了。
即使在那天,她快死了。
*時間倒回到三天前*
楊峤不知自己竭力跑了多久,她的雙腿都已經有幾分麻木,畢竟她唯一會的術法就是不怎麼需要借助自身靈力的神行決,這一路上她都快将這訣念到嘴皮冒火了。
身後那群黑衣人已然如蛆附骨地追了她好幾個鎮子了,他們好似在放紙鸢一般,逼着她盡力奔逃卻從不真正圍死她。
就像是在逗弄什麼小動物一般。
楊峤咬着牙回看一眼,那群人果然還在身後若即若離地追着。
隻是,她終究是個沒有靈力的廢人,再怎麼奔逃也終有力竭的時候,在看到突然出現在身前的黑衣人時,楊峤生生刹停了腳步。
她從卷成條的破爛腰帶中拔出一把鈍刀,警惕地看着那人,又看看周圍——她已經被這黑衣人包圍了。
少女緊緊抿唇,在心底暗罵一句該死。
她應該換個方向跑的,挑個有懸崖的地方,也不至于将自己困死在這裡。
“你可真能跑啊!”黑衣人随意甩了甩手中短刀,咬牙切齒道,旋即又笑了,“也很會給自己選墳墓,亂葬崗,不錯不錯。”
楊峤微驚,低頭一看,她腳下踩的似乎就是不知是誰的骨頭,霎時間,少女本就慘白的臉更是白了許多,血色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