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君奪下「飛雪」的黑色面具,面具之下還是面具。
她無意與「飛雪」打持久戰,陣中的「飛雪」無知無覺,但砍在自己身上的刀是真疼啊!
未寄居血肉之軀的神魂化身,每一刀都是直擊靈魂的痛。
“锵!”
她手裡的劍和「飛雪」的銀刀同時碎裂,又同時複原!陣中靈力都用來塑造與她比鬥的「飛雪」,周圍屋舍已近虛無。
蘇群玉站在模糊的巷道中,「飛雪」的招式,他有種莫名的熟悉。他的劍訣曾得梅君傳授,蘇群玉越看越覺「飛雪」熟悉,面具下那張臉是——
他閃過一絲猜測!
沈梅君單手掐訣,白衣人雙手握刀,彎身躲開拂風摘葉的掌法,卻被來自身後的太陰指擊碎臉上的面具!
銀環翠玉的發冠粉身碎骨,白衣人青絲亂舞,臉上的血漬轉瞬即逝。
這張臉!
與沈梅君厮殺的不是什麼「飛雪」,而是她自己——面具下是她自己的臉。
沈梅君從未真正見過長大後的飛雪,隻能想象他的面貌。
「飛雪」舉刀斬下十九道刀影,沈梅君步法精妙,躲開密不透風的三道刀影,隻見她化一為三,身後劍氣如虹,天劫般的劍氣如暴雨傾瀉而下!
刀影一道道擊碎,「飛雪」越來越虛弱,他松開手中的刀,銀刀“啪”的一聲落地。
「飛雪」嘴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殺了他,再來一次,我依舊毫不猶豫。”
劍氣沒有一絲停留,長着沈梅君面容的「飛雪」成為風裡的過去。
沈梅君握着劍并未松懈,她全神貫注,神識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她感知到牽動靈氣桎梏的位置。
女子擡手,扣在一張無弦之琴上。
琴上三隻手,一隻是沈梅君的手,另外兩隻,她擡頭,正好看到黑色面具的男人。
維系陣法的靈氣充足,離魂歸煙陣裡的幻影就能一直複活,幻影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一張臉。
以無弦琴為中心,兩人身處風暴之中!沈梅君、黑面人、蘇群玉,三人的衣衫與青絲在狂風裡飛舞。
詭谲迷離的雲層朝此聚集而來,像遠古洪荒的巨獸,擋住所有的月光。
蘇群玉擡手施展輝光法術,光源自地上将天照得透亮,他眉頭緊皺,白衣人化作飛雪,實為梅君的鏡像。
那梅君的法術,鏡像也會。
越來越厚的雲層裡劈下一道紫紅色的雷霆!
九天神雷,朱天之雷!
雷霆撕裂黑色的天幕!
沈梅君和鏡像不躲不避,雷霆直落到無弦琴上,兩人不約而同松開手,同時施展法印法訣,紫紅雷霆成為兩人争奪的對象!
鏡像比第一個「飛雪」聰明,知道上來就用她最強的招式,但這招她自己都未完全掌控。
天地有聲,妙法天音,天音宗的無上音,又稱七情天音訣。
造化萬物為弦,奏天地之聲。
她倒要看看自己都沒把握奏出天地怒音,這鏡像虛影能搞出什麼花樣!
鏡像反手扣住雷霆琴弦,雙手布滿細碎的紫紅雷霆,他渾不知痛,這種情況下仍然循規蹈矩地施展下一步法訣。
鏡像的雙手不停被雷霆擊潰,又在轉瞬間恢複,漸漸周圍再無其餘的虛像幻影。
沈梅君懷疑這個鏡像是藥仙教的内鬼。
原本能困住她九天的離魂歸煙陣,在這樣的術法消耗下,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沈梅君站在雷霆風暴裡,她散去手中劍,擡手接住落下的一滴雨水。
有風有雷,豈可無雨?
密密麻麻的雨鋪天蓋地。
細雨飄在蘇群玉臉上。
蘇群玉第一次見到沈梅君的那夜也下着雨,她穿着紅裙,撐着紅傘,跳到烏黑的屋頂上,正好看到受辱的蘇群玉。
淚水順着蘇群玉的眼角滑落。
他緩緩擡手擦去眼角的淚:“酥雨悲。”
天音九變:一變臨風喜、二變酥雨悲、三變雷霆怒。
相傳天音宗首席弟子辜厄練至雷霆怒,二席七葉蓮黛和三席沈梅君練至酥雨悲,天音九變是傳說中的神術,無人見他們用過。
沈梅君十指撥動細不可見的雨弦,樂聲連綿不絕,雨聲和雷聲混雜,将蘇群玉震退,他看了眼沈梅君,飛身離開這不屬于他的戰場。
女子垂下頭,合上眼,淚珠滑落,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沈梅君腦中一次次的閃回過往,她睜開眼,對着雨水模糊的男人,輕聲喚道:“飛雪。”
男人遲疑地擡頭,他是……飛雪?
就在這一瞬,原本強勢的雷音竟被雨聲壓了下去。
沈梅君彈奏的速度越來越快,細雨将男人裹得嚴嚴實實。
“轟——”
雷霆就地炸開。
雨停,雷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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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皇宮内,孫禦史七竅流血,眼中不停溢出眼淚,心中悲痛欲絕,嘴裡不斷說着:“為何……要殺我……不,我不是他!”
龍椅上,男人顫顫巍巍地擡起手,幹枯的手指抓住龍椅的扶手,卻沒有力氣坐起身體。
“天音沈梅君……這就是神術嗎……哈哈哈……”原本蒼老的容顔變成個青年模樣,口中血沫順着他的脖子不住地流,男人依舊不改眼中的不甘和狂熱,“面對自己……還有最不願殺的人……竟沒有絲毫猶豫……”
穿黑鬥篷的男人從殿外走來:“長老要你困住她,你非不自量力。”